第四十八章(第2/2頁)

蠟燭用的料好,火苗極大,照得隔間裏亮堂堂的,可陶湘的心卻明亮不起來。

地上的幹泥印被鏟下掃盡,連同床底下翻亂的鋁箱和箱匣也需要重新安放。

前夜拿首飾匣子的時候,陶湘用來裝夏季衣物和貴重物品的行李箱恰巧沒有上鎖,因此別人來開時很容易就被打開了。

不出意外,裏面的衣裳雜亂,一些原本歸納好不穿的夏衫被翻得不復平整,連同放冬衣的木箱子也同樣被人翻看過,箱子裏亂雜雜一大團。

更別提放吃食的食匣子,裏頭最上邊的蜜棗跟糖塊都不著痕跡少了一些,也不知進了誰的嘴裏,瞧得人頭疼火大。

陶湘一邊一樣樣重新折疊盤點,一邊不免慶幸自己之前開動首飾匣的時候嫌麻煩就直接放進了空間。

好在亂歸亂,但丟的不過是點吃的,陶湘又重新查看了一遍,見重要的物品一件沒少,這才徹底放下心。

“那幫饞嘴的!”陳阿婆知道了這件事頓時又氣又急,也有覺得自己沒有幫陶湘看好東西失了職的坐立難安。

眼見老實的陳阿婆一副恨不能下一秒就上門去找人算賬的模樣,陶湘連忙阻止道:“這哪裏找得到誰幹的?白天進來的人多,是斷然不會有人認的……”

貿然一個個找上門,只會做無用功,也徒白引起反感。

“也怪俺腿腳不好,果果人又小,攔不住……”陳阿婆解釋的時候滿臉懊惱,還虧了她喊堂侄女陳丹桂看著,結果還是被人偷摸走東西。

“跟阿婆你沒什麽關系,是我今天出去的時候沒有關好自己的門。”陶湘吸了吸鼻子,感冒後的鼻音濃重得像是委屈哭泣過。

當然並不是,卻惹得陳阿婆內心更愧疚了。

在陳家住了小半年時間,盡管生活窘困條件簡陋,但陶湘著實閑靜慣了,原本箱匣房門上鎖的習慣也不知丟到了哪去,這才遭了這麽一件糟心事,以後是不敢再忘了。

想著這些的陶湘深吸一口,又吐出胸口小半口郁氣,一時沒有再說話。

陳阿婆也氣得很,西廂裏的氣氛一時冷凝下來,只有安靜待在角落裏的果果一雙晶亮眼睛眨動不已,想說些什麽挪動唇瓣又躊躇膽怯的樣子。

突然,屋後極清晰的“吱嘎”一聲木門響,隱隱有含糊不清的男人交談聲傳來。

是顧同志回來了。

意識到這點的陶湘心裏倏地欣喜起來,糟糕的情緒刹那煙消雲散,她忙返回隔間從背簍裏拿出本來要送給顧老的鹽糖,興致勃勃揣著準備去後頭牛棚。

臨離開前,陶湘想了想還是還是將床底下食匣子裏的吃食打包了大半預備一道帶去。

她之前囤積得太多,在縣裏的大供銷社裏看什麽都覺得好都想要,奈何嘴小喉嚨大,靠自己一個人根本消耗不了多少,留下來也不知道像今天一樣會便宜了誰,還不如都拿去送給顧同志和顧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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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景恩是一路從阜新鎮上走回旮沓屯的,雪夜路不好走,腳底一雙舊膠鞋濕僵僵,灌滿了冰泥水,鞋口裂得更開了。

他進屋沒急著先換鞋,而是從懷裏掏出一份微濕的信件放到桌上毗鄰火盆的地方烤著,生怕被雪水浸毀。

破舊的牛棚裏再四面漏風也總比外頭暖和些,有冰晶從男人稍長發梢上融化滾落,濕了兩側鬢角。

窩在火盆旁烤暖的顧老丟給外孫一條破毛巾,見此情景不免有些感慨:“你說你呆在這破地方陪我一個糟老頭子做什麽,我都這把年紀了,還活得過……”

剩下的話隨著顧同志越發嚴肅冷沉的表情而消失,顧老摸了摸鼻子,索性起身回榻上:“飯給你溫著呢,別忘了吃。”

“嗯。”

牛棚裏接而寂靜無言,只有顧同志換完鞋後掀罐蓋的細碎響聲。

這時便只聽得打前頭墻院傳來越發臨近的踩雪聲音,“咯吱咯吱”落地輕而脆,想來腳步的主人走路輕快。

顧老和顧同志不約而同露出了笑。

“是丫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