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從九月第一批知青上山下鄉到現在十一月,短短兩個月的時間裏,北地各知青委收到的生產隊抱怨投訴不計其數,甚至還有知青逃跑事件屢次發生,大大影響了城市與農村的結合,這引起了上頭的強烈重視……

集體會議開過無數遍,一道新的充滿命令意味的指示開始下發各地暫待傳達,那就是年後即將嚴格要求知青們接受貧下中農教育。

從下鄉建設農村,再到接受貧農教育,其間的落差可謂飛流直下。

但現在談這些還太早,猶不知情的旮沓屯知青們仍沉浸在知曉今年過年竟不釋放探親假消息後的急躁情緒中。

按之前宣傳時所說,每人每年可有半個月的時間回家探親,然而如今假期被無故取消,他們都得留在這個窮地方過年了,這讓大家回去探望親人與補充物資錢票的期望落了空。

其他幾個知青一連幾天忙著找大隊長雞噪,陶湘倒是無所謂,無論留下還是離開,總歸都不是她的家,更沒什麽歸屬感,當下她正待在陳家繼續悠哉悠哉養傷。

而趙家那三個小鬼頭在吃了趙家嫂子好一頓排頭後,也好久不再敢往陳家來湊,生怕又如他們母親所說的,著了陶湘什麽道,渾像她是個妖精鬼怪似的。

旮沓屯裏其他吃過趙家暗虧的人家聽說之後卻都笑開了懷,大感暢心,交流間對陶湘這個不怎麽鬧騰的城裏知青更有好感起來。

但不管如何,陶湘借住在陳家的日子依舊不緊不慢地過著,某天甚至還收到了由鎮上郵遞員送來的陶家叔嬸的書信。

這是陶湘下鄉以後收到的第一封家書,在時間邁入十一月中下旬的時候,書信來回跨度一個半月。

秋收以後的天氣各頂各的好,盡管大風節氣,狂風吹得人面皮生疼,但平原上陽光卻是熱烈的,曬在人身上暖意洋洋。

裹著件小襖的陶湘半張臉縮在衣領裏,只露出一雙明媚杏眼地蜷在西廂廊下的舊竹躺椅上避風曬太陽,一邊查看著新到手的信件。

不同於自己寄出去的簡單報平安手信,陶家夫妻倆回給她的可要厚重許多,還夾帶著一個小小的牛皮紙包裹。

將包裹暫先擱置在一旁,陶湘拆開信封,只見裏頭好幾張寫滿了字的紙箋,充斥著對她的濃濃思念與疼愛。

“湘湘乖囡,見信如唔……”

噫……陶湘看著信裏這文縐縐的用詞,只覺得肉麻,一點都不該像是寫給隔房原身侄輩的,寫給自己親兒還差不多。

陶湘心裏古怪了一句,不過也沒太在意,這種感覺剛穿越來的時候就有,或許兩家人關系極其親近,視如己出這也說得通,她依舊耐著性子看了下去。

幾頁紙很快被快速閱讀完一遍,撇去通篇述說想念堪稱累贅的話語,陶湘提煉出兩個要點,一是陶蘭已經被找到,且成為了去北京面見過主席的女□□,二是他們夫妻倆給她寄了一本最近風靡流行起來的再版□□,即《毛/語/錄》,就在同寄的那個小包裹裏。

關於陶蘭,信裏相關的篇幅不多,甚至還不如原身的那輛自行車來得詳細,那輛車被陶蘭騙去賣了以後,換成了在北京時的飯宿費,說是都花用完了。

但賣車的錢到底花沒花,誰都不知道,畢竟這個時候的□□出門在外吃住行都不要錢,鬼知道錢到底哪去了。

陶家叔嬸在信中道著歉,說是會給陶湘再準備一張自行車票,等她什麽時候回來就買,至於有沒有教訓打罵陶蘭,信件裏沒提。

到底打沒打,陶湘沒高興胡亂猜測,不過陶蘭成為□□這件事倒是挺有意思的,想起來靠著這層身份,小姑娘應該也不會被怎麽刁難,順帶陶家也有了這層外殼的保護,算是一舉兩得。

看完書信,陶湘拿過一邊的包裹準備打開,暗黃色的牛皮紙上貼著與郵票性質相同的寄票,一張五塊錢,十分昂貴,沒想到陶家叔叔嬸嬸也舍得寄。

裏頭放著一本印制精美封皮特制的□□與鋼筆,作為全民搞個人崇/拜時代下的產物,又是大城市裏最新生產的正版讀品,看著就嶄新精致。

陶家叔嬸怕陶湘在鄉下不好買到,便體貼地送了一本過來,順帶還有一支筆,方便她每日誦讀學習。

然而陶湘卻沒有立即打開新書的塑封,她將“英雄”牌鋼筆捏在手裏欣賞把玩了幾下,隨後收拾好雜亂的信封紙袋,起身準備進屋給陶家叔嬸寫回信。

就在這個時候,在外頭浪了一天的趙家孩子們呼擁著跑進院子裏。

一見到陶湘,他們立刻像炸了毛的土狗。

“禿子!禿子”小狗東西們不停辱罵著。

因為陶湘曾說過自己後腦勺上曾被大夫刮禿過一塊,他們便以此嘲笑,感覺自己抓到了什麽非常厲害的把柄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