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第2/2頁)

感覺有大事將要發生的蕭觀音,難抑心中驚懼與迷茫,看向與她同坐一車的阿措,這一唯一可為她釋惑之人,但阿措並未為她解釋什麽,只是如當年在家中青蓮居時,淡笑著對她道:“不怕”,那時,仍是啞侍女的阿措,一筆一畫地,在她掌心寫下了這兩個字,時隔多年,他親口對她說出,目光清澄,似仍是當年的少女,素日眼中,只有她一個人。

雖未從阿措口中得知此行去向,但對南地地圖城名等,有一定印象的蕭觀音,通過一路車馬走停過的城郭之名,判斷出,車馬是在向北走,愈來愈靠邊城,從偶爾傳入車中的南地百姓私議聲中,她知道了北軍壓境、宇文泓親自領兵一事,南地北地近年來戰火頻頻,戰場風雲再起,不是什麽特別之事,但在這種時候,南國獨孤氏的軍士,押著她往邊城去,令她不由感到心揪起來。

……獨孤氏是要用她對付宇文泓嗎……阿措……到底要做什麽?

一夜,歇在驛站,心事沉重的蕭觀音,自是難有睡意,一盞孤燈相伴,獨坐窗下許久,直至夜半三更,都未入眠時,忽聽外面有廝殺聲響,不多時,兩道鮮血唰濺在窗紙的下一刻,房門被人用力震開,衣上面上,皆濺有鮮血的阿措,也不與她先多說什麽,直接拉著她的手,將她帶離了夜色中一片混亂廝殺的驛站,他帶著她,上了一輛馬車,在前拼命駕車,馳離此地,她坐在車廂中,見廂內放有幹凈衣裳、幹糧、水囊等,像是阿措早已準備好的,旁還有用軟布包束著的一尊瓷壇,似用來裝盛先人骨灰,阿措似對之極為看重,為防其在顛簸車程中,有所損傷,將之包裹得極其嚴密。

但,包裹得再嚴密,還是因在夜色中疾踏的車馬,因越發崎嶇的路程,而顛簸搖晃地磕碰上了車壁,緊張地一回首時,阿措見蕭觀音將那瓷壇抱拿起來、抱在懷中,夜色淡燈中,他與她看了一眼,再回過頭去,用力揚鞭,催使馬兒駛得再快一些,再快一些!

臨近目的地的山腳時,他將車具焚毀,令馬馱物,帶著蕭觀音進入深山隱匿蹤跡,她跟著他,並不多說什麽,不問什麽,他知她是在等,等他自己主動說出來,就像之前一樣,這樣的等待裏,有著對他的信任,即使因他之故,她被困南國近兩年,可她依然對那個伴她多年、同樣也騙她多年的阿措,抱有信任,這樣的信任,令他慚愧難當。

他負她兩次,一次在雍王府時,她身陷危險至極的謀殺冤案中,生死懸於一線,急需救助,他卻因驟然得知母親依然活著的消息,放棄了拼上一切去救援;又一次在崇寧縣,他本意為救她,但卻為那個人所知曉,又一次敵不過母親在那人手中的事實,他將蕭觀音秘密劫回了南雍,令她與家人分別近兩年,近兩年的時間,他令她不得自由、不得歡顏……

如今,母親已去,再沒什麽可牽絆他,他不願母親葬留在那人身邊,母親一生清傲,皆為那人所毀,他惟願母親永生永世,再不與那人相見,銀杏清秀沉韌,為母親生前所喜,將母親葬在山中銀杏樹下的阿措,於心中與母親默言,在此無人相擾,也並不孤單,很快,她的孩子,就將來陪著她,再不與她分開。

蕭觀音先前已有猜測到那壇中之人,應是阿措的母親,在他之前告訴她他的身世後,她心知,這世間,應再無一人,能令阿措展露出這般思傷之情,在葬好生母後,他攜她向銀杏樹後的小屋走去,此處,為深山中一別有洞天之地,一段平整開闊地勢上,後山前水,中築一座小屋,看著已在此深山中,寂立多年。

是夜,阿措向她坦誠了一切,告訴她他的生父——南國之主獨孤景,究竟想利用她做什麽,十座城池,這是獨孤景為她貼上的價碼,向一瘋帝索要,在傳說中,他的瘋病,一日重過一日之時。

“……你覺得,若真按那個人的計劃,宇文泓他,會願以十城相割嗎?”

夜談結束、阿措離開前,問了她這樣一句話,蕭觀音未回答,她心亂得很,唯一清楚的是,以目前局勢,以她身單力薄,難以越過邊界,回到北境,卻不想,她難以跨越天塹,翌日,他便來到了她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