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親(第2/3頁)

一道道熱切的眸光盼望中,轆轆的車馬聲,終於由遠及近而來,上百名持戟操戈的衛兵,先行分列道路兩側,攔控住圍觀的人群,人頭攢動的翹首以望中,一匹通身火赤、四蹄踏雪的駿馬緩緩“達達”行來,馬背錦繡鞍薦上的十七歲新郎,足踏墨靴,身穿紅衣,懶懶地半低著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捋摸著懷中迎親的活雁,心不在焉地,好似不是在娶妻,而是在踏青閑遊。

在這似身在狀況之外的新郎身後,是裝飾華美的花車,和驅馬跟行的儐相,年輕的儐相們,個個都身材高大,且……容貌平平,圍觀的民眾們眸光一對,電光火石間,即都明白了其中關竅。

尋常人家娶妻,男方儐相多是新郎的兄弟,宇文二公子倒是有兩位同父同母的至親兄弟,可他們都不能來當這儐相,只因傳聞中這兩名雍王嫡子,都生得極為俊美,一位是二十少一,長身玉立、姿容閑雅、風度翩翩的貴公子,一位是十五年紀,皓齒朱唇、容色昳麗、如珠似玉的美少年,宇文二公子本就容貌不佳,若有這兩位兄弟在旁做對比,這新郎官的風頭,定是半點都不剩了,想來寵愛次子的雍王妃,定是考慮到這點,才未讓另外兩名親子陪行,而是選用了這些容貌平平無奇的世家男子,作為儐相。

圍觀的民眾們,原正暗暗感嘆為人母的雍王妃考慮周到,但等那四蹄踏雪的赤馬,在牽馬仆從的引導下,停在了緊閉的蕭宅大門前,十七歲的新郎抱著活雁下馬,擡頭看向蕭宅門匾時,望見他面容的眾人,都不由立時呼吸一窒。

……那些儐相單平平無奇還不夠,得還像二公子這般,出上半面紅疹才成……

原先抱著看熱鬧心態的民眾們,都忍不住在心中同情起宅內那位容徳甚美的蕭家大小姐來,他們一邊在心中嘆息搖頭,一邊等看二公子如何闖過“親迎”的第一關,按照北雍婚嫁風俗,新郎需得吟詩“破”門,這詩如是他以自身才力親作,自然最好,如沒那才氣,吟誦古人經典也可,眾人皆知心齡為三的宇文二公子,定是沒那才氣,都只屏氣靜聲,等看著這位宇文二公子,能不能完整地背首求妻詩出來。

針落可聞的蕭宅大門前,眾人如鵝引頸,望見宇文二公子眉頭緊鎖、憋苦著一張臉,似是在苦思冥想先前背過的詩詞,想著想著,詩詞沒背起來,手倒是不由自主地擡起,似是想撓臉。

先前為二公子牽馬至此的近侍承安,見狀連忙拔步近前,捉住了二公子的手。

二公子生氣抽出,“又癢起來了!”

承安勸道:“公子,癢也不能撓,大夫說過,越撓好得越慢,您忍忍,忍忍幾天就消下去了。”

二公子天生不能食蟹,一吃便要面出紅疹,王妃自是不許蟹類出現在二公子的食台上,可二公子三歲小兒心性,越不給他什麽越要偷著吃,昨兒大半夜偷偷跑到廚房裏蒸蟹,等被發現時,已吃了三四個下肚了,今早起來時落得滿面紅疹,就現在這大半張臉的不忍直視,還是已敷用了最好的藥膏,消抹了不少下去呢。

在心底暗嘆一聲的承安,謹記本職,對冷臉生氣的二公子道:“公子,您該吟詩了,您今天是來娶妻的,只有吟詩‘破’門,才能將蕭家大小姐娶回家去。”

二公子攥著拳頭,努力忍著撓臉的沖動,悶聲悶氣道:“想不起來了!”

承安倒是記得那詩也有心提醒,可又想眾目睽睽之下,他一個侍仆,竟替主子吟誦求妻之詩,實在不合規矩,便又勸道:“公子,您再好好想想。”

二公子似是本就因臉癢心浮氣躁,兼之反復回憶都想不出來,越發急躁起來,一跺腳道:“不想了!不娶了!”

“麻麻煩煩!”他嘟囔著要走,承安則真是一個頭兩個大,趕在二公子轉身前急道:“您要是就這麽走了,不把您的夫人娶回王府,王爺王妃都會不高興的!”

果然,搬出王爺王妃,二公子想要離去的腳步頓住了,承安暗舒一口氣,見二公子緊抿著唇,忿忿地盯著緊閉的大門,似仍是想不出那首求妻詩,正欲鬥膽提醒一兩個字時,又見二公子張開金口,似是想起來了,心中一喜,將那兩個字吞了回去,卻聽張開金口的二公子,扯開嗓門、聲如洪鐘地“獅子吼”道:“開門!!!”

這一聲中氣十足,明顯地不高興不耐煩,好似再不開門,就要使蠻力一腳踹開了,蕭宅大門後負責守門的婦人們,面面相覷片刻,誰也不敢開罪宇文家的公子,遂也不顧風俗,默默地推開門栓,打開了大門。

等看吟詩的民眾們,見宇文二公子竟是這般“破”開了女方大門,短暫的目瞪口呆、鴉雀無聲後,都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二公子回看了眼笑得東倒西歪的民眾,感覺莫名其妙,神情更加不豫,冷著臉,抿著嘴,抱著懷中的活雁,跨過門檻又停下腳步,望著門後排成一列、手持棍棒的婦人們,“咦”了一聲道:“這是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