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東胡使團初到京都,為彰顯大國風範,接待使團的宴會十分豪華,鼓樂齊鳴、輕歌曼舞,即使挑剔如敵國使臣,也不免沉浸在這奢靡的浮華之中。

阿木卻只覺得難熬。

無論是席間推杯換盞、滿面紅光的大臣,還是台上婀娜多姿、嫵媚妖嬈的宮女,都讓他本能地排斥。

鎮守邊關多年,一想到這些排場是用將士們用鮮血和生命換來的,他就高興不起來。

他希望看到的是國泰民安,山河永駐,而不是鋪張浪費、酒池肉林。

“江校尉怎麽不喝?”對方笑得有些諂媚,要敬阿木的酒,阿木冷冰冰瞧了他一眼,神情漠然,便嚇的那人面色一僵,訕笑著飲下杯中的酒,不敢再打擾他了。

阿木的視線落在王座左下方的陸離身上,她始終沒有摘面紗,但一雙眼睛能看出虛假的笑意,正在同今上說話。

離得遠,不知道在說些什麽,只瞧見今上時不時指一些在場的青年才俊。

指到他的時候,陸離很明顯地搖了搖頭。

阿木遠遠望著黎雲郡主的眼睛,面容冷峻,目光深邃,煞神一般,金刀大馬地坐在那兒。

顧瑾城休沐在家,太傅離他又遠,他既不說話,也不吃東西,便顯得十分違和。

旁邊的東胡使臣見了,俱都對他這態度心生不滿,可又敢怒不敢言,畢竟江鋒在他們東胡,是可以拿出來嚇唬小孩子的存在。

一曲終了,今上站起來說了幾句場面話,眾人便接著吃喝,家中有適婚兒孫的,便借機打量著黎雲郡主。

黎雲郡主始終端坐著,面紗外的雙眼一刻未見松懈,似乎是有些緊張。

阿木的視線緊鎖在她身上,她是習武之人,定然早就察覺了,但眼神卻刻意避著他一樣,兩人視線從未有過交匯。

冷笑一聲,阿木抱著胳膊,好整以暇地望著她,想要看她到底想搞什麽花樣。

他生就一張英武的臉,常年征戰練出一身寬肩窄腰的漂亮骨架,不少人都在瞧他,可他卻渾然不覺。

黎雲郡主不禁暗暗叫苦,對阿木不滿又增加幾分。

他一定是認出自己了,黎雲郡主心想,不然怎麽防賊似的盯著她看?

她心生退意,可眼下機會實在難得,若錯過了,還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才能再有機會。

只能按照計劃進行,硬著頭皮也要往前沖!

向身邊的婢女遞過去一個眼神,婢女回之以堅定的點頭,於是,黎雲郡主站起來,說東胡也十分看重此次盛會,特意準備了表演。

今上自然會給她這個面子,大臣們便停下筷子,等著看東胡的舞蹈。

婢女便結果內侍遞過來的木劍,開始了事先準備好的劍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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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穿著東胡傳統的服飾,兩鬢墜著顏色鮮艷的珠鏈,舞動的時候,珠鏈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如特殊的伴奏。

雖然是木劍,但一招一式淩厲颯然,配上一身飄逸的紅裙,旋轉跳躍間,翩若驚鴻。

大臣們欣賞的眼神追著她,唯有阿木,仍盯著黎雲郡主不放,兩人距離不算近,黎雲郡主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似乎早已看穿了一切。

真可惡,這人莫不是石頭做的,怎麽如此冷漠?黎雲郡主想到接下來即將發生的事情,肩膀有些僵硬。

但此事迫在眉睫,她必須要做。

於是,從袖口拿出一枚極細的銀針,要當做暗器,趁機刺殺慶雲皇帝簫忠熠。

婢女劍舞接近尾聲,若她還不動手,以後恐怕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

想著,心下一橫,便要將銀針向簫忠熠脖頸處出擊。

她知道江鋒在盯著她,可兩人之間距離這麽遠,他又不會瞬間移動,根本不用怕他!

而且,這銀針極細,遠處根本看不見,他若貿然起身阻止,擾亂宴會,給他們慶雲國丟人,簫忠熠怕是饒不了他。

雖然這一針下去,若得手,她也將死無葬身之地,但能讓慶雲國皇帝陪葬,值了!

然而,她沒有想到的是,這一切都被阿木看在了眼裏。

不禁冷笑,瞧著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

他雖然看不見黎雲郡主手裏的銀針,但他武藝高強,能看出她的動勢——她都已經蓄勢待發了,那麽明顯,以為自己瞧不出來?

是吃準了他不敢在這種場合造次罷?

可誰說,他只有親自上陣,才能阻止的?阿木英武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

他似是百無聊賴般,終於把視線從黎雲郡主身上收了回來——落在了面前的果盤之上。果盤裏有一串葡萄,阿木慢條斯理地摘下來一顆……

指尖一彈,葡萄在舞動著的婢女腳腕處炸開。

極輕的響動,隱沒在了珠鏈撞擊的聲下,婢女只覺得腳腕一通,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半天都沒有爬起來。

禦前失儀,乃是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