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老三家的是啥想法?”族長突然望向陳小月,態度不算和氣,“山神廟的主意也是你想的,我以為你早有打算。”

陳小月面色一僵,說不出話來了。

三叔也有點慌,看看張氏,又看看兄弟們,希望有人能來說句話。

“行了,就我們去罷。”江敬全說道,“三番五次這樣,我也受夠了,分出去,大家眼不見為凈。”

族長瞧他一眼,明顯是想幫他說話的,可見他態度堅決,便沒再說什麽。

而是等著張氏表態。

沉默片刻,張氏問他:“修房子和宅基地都要銀子,你現在有嗎?”

江敬全執旱煙的手頓了頓,低下了頭。

三嬸一聽,就急了,連忙說道:“要不了多少錢的罷?何況,現在的房子每個兄弟都有份,我看啊,無論誰出去,都要和劃糧食、地的時候一樣,由余下幾家湊錢給上。”

“這個提議好。”族長點頭說道,“省的像是欺負了誰似的。”

如此一來,老四更沒有理由拒絕,點了點頭。

在座眾人都沒有反對的,這事兒便算板上釘釘了,只等江家給了宅基地的銀子,再由兄弟幾個幫忙修葺好,搬進去住。

沒成想,剛拍板定下,就出了岔子——江敬全意外重傷,差點兒死在外頭!

事情還得從他們村東邊的二塘子說起。

村東有條河,名做花江。花江村便由此而來。二塘子的家在花江邊兒上,從小是在水裏泡大的,水性極好,捕魚摸蝦的本事一流。

成家之後,自然就做起了打漁的生意,時常出海,抓些海貨換錢。

他跟江敬全關系不錯,江敬全急於掙錢,便打算在他下次出海的時候,給他打打下手。

本來說好年後去的,但這不是決定起宅子了嗎?雖然兄嫂們說會幫忙,可也不能蓋了宅子就不過日子了。

新宅子肯定什麽都缺,他又不能一直指望著兄嫂,便決定提前出海。

——年關將至,總要吃些葷腥,肉啊蛋啊的買不起,魚和海貨就格外搶手,年年有魚嘛。

二塘子年前掙夠了,年底其實想好好歇幾天的,但禁不住江敬全勸他,最終還是同意再跑一趟。

兩人也沒有跑太遠,只去了漁陽郡邊兒上的泊陽湖。

泊陽湖名字裏雖然有湖,實際上是片海,以梭子蟹名滿天下。這個時候不是吃梭子蟹的季節,加上天氣寒冷,風雪大,很少有人出海捕撈。

出發前,二塘子就和江敬全說了,若起了大風,定要折返,畢竟跟銀子比起來,命更重要。

江敬全自然答應。

而到了決定出海的日子,一大早起來,那叫一個晴空萬裏,二人高興極了,覺得天公作美,便帶好工具,乘著船駛向泊陽湖。

因為人少,一網放下去,撈上來不少的魚蝦。挑挑揀揀,少說有三百斤的收貨。

二人高興,船越劃越遠。

等船差不多裝滿,決定回去的時候,海上突然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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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敬全出海之前沒跟人說,家裏人只當他和往常一樣出去了,連找了兩日,全都慌了神。

萬萬沒想到,他竟然做出這樣危險的事情,以致被人擡著回來!

“阿嬤,”二塘子跪在他們家院裏,“對不住,我沒能讓四叔平安回來……冬日太危險了,我根本、根本就不該帶他出海。”

他身邊放著幾個大網兜,裏面是分類好的魚蝦和梭子蟹,魚足有尺余長,梭子蟹更如海碗般大小。

四嬸和小虎已是哭聲震天,大虎站在門邊,面上閃過沉重的神采,卻咬著牙,一句話也沒有說。他冷眼望著躺在那兒、面色蒼白的江敬全,以及悲痛的母親和幼弟。

仿佛人類的悲喜並不能觸及他分毫。

“他自己要去的?”張氏幾欲昏倒,根本就是在強撐,“為何,為何啊!”

二塘子悔不當初、痛哭流涕:“四叔沒說清楚,但似乎、似乎是急著用錢,讓債給逼的。”

劉桂雲一噎,眼淚更加洶湧。

——這不是為了別人,是為了她啊!

若她沒有欠下二房那二十貫錢,若他們不用起宅子,他也不會冒這個險。

“債?”張氏嘴唇翕動兩下,下巴顫抖著,“哪有人逼他還債?”目光掃過三房夫妻的臉,“只是有人欺他老實,死心眼兒啊!”

陳小月瞬間低下頭,雙手緊緊攥在一起。

她真的怕了。

老四要真有個三長兩短的,這可、可如何是好?

張氏這話,頓時在劉桂雲身上敲了一記。

兩天前,陳小月說好要把二房擠走的,最後卻讓他們四房到破廟裏去住。

問她,還支支吾吾說她假傳消息。

那個時候,她就已經忍無可忍,差點兒和她廝打起來,如今,四哥出事,明顯和分家脫不了幹系!

——若不是陳小月這個毒婦,四哥何至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