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寄身之鎖

江敬武從郡裏回來,最高興的莫過於幾個小崽子了。

四嬸一走,就圍著他嘰嘰喳喳的,左一個“好想爹”,右一個“爹終於回來了”,個個嘴甜得像抹了蜜。

蜚蜚說話沒他們利索,就親昵地摟著他的脖子,偎在他懷裏賣乖。

她最小,也最招人疼,江敬武在外最記掛的就是這個小閨女,盼著她好,又不知道她能不能好,每每想起來,心裏都一陣酸軟。

先前幾次回來,她都呆呆的,像是誰都不記得,這次見了他,雖然沒說話,卻好似認出了他,盯著他瞧。

“蜚蜚一眨眼就長大了,”江敬武試探地問,“認得阿爹嗎?”

自然認得的。

蜚蜚重重地點了點頭:“嗯!爹……”

細弱的聲音喊著他,落在江敬武耳朵裏,卻如天籟般好聽,足以令一個穩重的成年男子眼眶發紅:“你、你會說話了?!”

他既感動,又愧疚。

這些年,他給幾個孩子的陪伴太少了,生怕眼前的美好只是自己的錯覺。

察覺到他的情緒,柏秋點點頭,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溫柔中透著堅韌,這才讓他漸漸放下心來。

江敬武心中感慨萬千,不由握住她的手。

兩只手交握著,透過手心的溫度互相傳遞著的是長久的相濡以沫和始終如一的脈脈溫情。

“爹,”阿森突然開口,戳破了滿屋子的粉紅泡泡,“你知道四嬸做了什麽事嗎?她實在太過分了!”

阿林和阿柔在後面悄悄拽他,示意他先別說。

爹好不容易回來,讓他歇歇再說啊,況且,說不定爹已經知道了呢。

“你們拽我幹啥。”阿森躲開他們的手,繼續告狀,“還有那個劉表叔,他竟然要搶咱們家的錢!”

江敬武擰眉:“什麽?有這樣的事!”

“阿爹還不知道嗎?”阿柔也沒想到,“二哥說給阿爹寫了信,我還以為阿爹已經都知道了。”

江敬武擰眉:“你阿娘信裏並未提及這些。”

“那阿爹為何這麽快就回來了?”阿柔好奇地問,“阿娘說了什麽?”

江敬武還沒說話,阿林就清了清嗓子,搖頭晃腦地念道:“惠信敬悉,甚以為慰。別來良久,甚以為懷。鴻雁傳來,千裏咫尺,海天在望,不盡依依。”

“沒了?”

“沒了啊。”阿林挑挑眉,曖昧地道,“阿娘想爹了,這麽重要的事情,能不急著趕回來嗎?”

江敬武:“……”

始料未及啊,他竟然也有被孩子們取笑的一天。

“好了,別鬧你們阿爹。”最後,還是柏秋出來打圓場,“你們阿爹帶了那麽大一個包裹回來,還不看看去?”

江敬武每每歸家,都會帶許多禮物給他們,有漂亮的小衣服、郡裏的特色小吃、或者是村裏沒有的稀罕玩意兒……翻阿爹的包裹已經成了孩子們最期待的事情。

“我這就去!”阿森一溜煙往外跑,把放在涼床上的大包裹拿進來,招呼哥哥妹妹們去翻。

蜚蜚其實也很想去看看,但江敬武卻以為她還是那個不會說話的小娃娃,不僅抱著她沒有撒手,還大咧咧地去牽阿娘的手,湊過去和她說悄悄話。

柏秋聽不清聲音,江敬武就在她手心寫字。寫著寫著,兩人就十指相扣,相視而笑,黏糊得不行。

蜚蜚:“……”

她絕不是故意的,實在是爹娘的恩愛程度超乎想象。

尤其是阿爹,眼睛完全是長在了阿娘身上,挪也不挪地望著她,眼裏盡是柔情愛慕,哪有半點方才兇四嬸的勁兒?

“孩子們都大了,你注意些。”柏秋向外間看了一眼,將他的手推開,“大夥兒還在田裏,你不去看看?”

“我剛回來,你就趕我出去,信上都是哄我的不成?”江敬武把她的手又抓回去,“先看看你,再去田裏——他們有什麽好看的?”

柏秋讀懂他的唇形,瑩白的指尖勾勾他的手心:“信是阿林寫的,可不是我在哄你。”

“好啊,”江敬武抓了她的手就把人往懷裏帶,“到底想不想我,嗯?”

柏秋笑著躲他,蜚蜚恨不能把自己的眼睛給捂上。

羞羞臉!

不過,就在阿娘不敵,要被擁進懷中的一刻,三哥突然從外間沖了進來:“阿爹!這個圓圓的石頭是什麽,能出聲!”

他聲音脆的很,驚的兩人連忙分開,一個看天一個看地,假裝若無其事。

蜚蜚:“……”

“這是塤,一種樂器,買給你們玩的。”江敬武拿過阿森手裏的橢圓形陶器,吹的時候用指尖輕點上面的圓孔,一陣悠揚幽遠的樂聲就傳了出來,像清脆的鳥叫,同時又有些哀傷。

阿森瞬間就被這聲音給迷住了,嚷嚷著要阿爹教他。

江敬武只好抱著蜚蜚一同去外間,從包裹翻出一張紙,上面寫著塤的演奏指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