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白教堂的貴夫人40

天已經快亮了。

短時間內馬車內誰都沒有說話,唯獨車輪傾軋過地面發出的“嘎吱嘎吱”與馬蹄噠噠,兩種聲音在寂靜之中交織成行進的樂曲。

直至路途過半的時候,邁克羅夫特才不急不緩地中斷了這並不尷尬的沉默。

“恭喜你,夫人,”他悠然開口,“拿下了新的地盤。”

“謝謝。”

伯莎客氣道:“也恭喜你,邁克。”

邁克羅夫特似是訝然:“恭喜我什麽?”

伯莎:“大清早特地跑來,勢必收獲不少。可是逮住了真理學會的把柄?”

“確實如此。”

聽到伯莎主動提及此事,邁克羅夫特流露出幾分釋然神色,仿佛他真的是一名與妻子分享工作煩惱的尋常紳士一般:“他們為了找你麻煩,倒算得上是傷筋動骨了,夫人。想催動蘇格蘭場,可算是動用了相當之多的人脈,如此一來,順著動作順杆爬,幾乎可謂是將真理學會在倫敦的線索全部揪了出來。”

“如你計劃?”

“如我計劃,”紳士送給伯莎一個笑容,“非常感謝你勸動了沃德太太,夫人。”

與其說是她勸動的,不如說是邁克羅夫特本人勸動的——他願意提供這個機會,沃德太太要是不抓住翻身,那伯莎真是白白高看了她。

“也算是她還有野心吧,”伯莎無所謂道,“借著這個機會重新回到社交舞台,不是很好嗎?不過……”

“不過?”

“你一向不出疏漏,邁克,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麽管用。”

就真理學會動用了蘇格蘭場的關系而已啊!警察局去調查幫派分子,好像也不是什麽大事情吧,然而邁克羅夫特就已經連著蘿蔔帶著泥徹底掀翻了對方部署。

而邁克羅夫特當然明白伯莎在感嘆什麽。

握著手杖的紳士似嘆息,似是嘲諷:“夫人,這政府就像是一塊古董鐘表,表面看上去原理結構十分簡單,但實際上每一處螺絲、每一個齒輪都有大大的作用。哪個零件走錯一步,鐘表就會出大問題。”

伯莎饒有興趣道:“那你又是哪個零件?”

邁克羅夫特認真回答:“我哪個零件都不是,夫人,我是那個維修工匠。”

因而鐘表零件出了問題,他能一眼就看出來,還得負責維修換新。

這方面的事情,伯莎也不打算多問——她和邁克羅夫特合作至今,最大的原因便在於誰也沒有染指對方行事的打算,至少在明面上是這樣的。

不在明面上嘛……

伯莎也不能和政府對著幹不是?

她沉思片刻,而後故作輕松道:“那我豈不是可以等報紙了?”

“這次未必,夫人,”邁克羅夫特出言解釋,“涉及到了不少官員,知情的或者不知情的牽連甚廣,恐怕這次你是看不到他們排著隊上絞刑架了。”

那還真是可惜了,伯莎就愛看這種熱鬧。

幾句交談之間,他們已經到家了。

天已大亮,但還不到街區熱鬧的時候。伯莎任由邁克羅夫特牽著自己走下馬車,回到“史密斯夫婦”的公寓。

她幫邁克羅夫特脫下大衣和手套:“既然如此,我大膽假設今後的倫敦不會再有真理學會的勢力。”

“至少他們不會權勢滔天,”邁克羅夫特說,“即使有人苟延殘喘,也不過是陰溝裏的老鼠罷了。”

“那我的酒吧也沒威脅了吧?”

“……”

邁克羅夫特轉過身來。

他靜靜看著伯莎,看著她仍然是那副閑談的姿態,一邊說著,一邊將自己的大衣掛在衣架上。牙買加女郎窈窕動人,即使是轉身幫他整理衣物的姿態,也帶著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與旖旎意味。

“伯莎。”

他平靜開口:“關於此事,其中有些曲折。”

伯莎擡手將其厚重的大衣掛在衣鉤上,她的指尖撫過衣領,厚實的布料在手掌之間的觸感是如此真實。

甚至還能嗅到男人殘存的須後水氣味。

“曲折……”

女郎收回手,觸碰衣領的食指有意無意地落在唇側,仿佛在流連屬於男人的氣息。

而後伯莎擡起金色的眼睛。

“曲折在於,”她唇瓣微啟,沙啞的聲線在清晨的寂靜中震動,“找人在墻壁上畫符號的人是你,對吧?”

四目相對,邁克羅夫特所做地不過是挑了挑眉。

而後他坦然承認:“瞞不過你,夫人。”

還有誰能攜帶著畫具、顏料,走進南岸街、靠近泰晤士夫人的酒吧還沒人注意?只可能是自己人,可伯莎身邊壓根就沒有買得起如此昂貴顏料的手下。

不是手下,就只有其他的“自己人”了。

除了郵差先生,伯莎還真想不出來誰還能擁有嫌疑。

“你是什麽時候知情的?”邁克羅夫特問。

“也沒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