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9 章

這樣一路到了家裏,莫北才放開她的手,去崔媽媽家把莫非接了回來。

吃好晚飯,莫北照例去洗碗了。莫向晚走到陽台上收衣服,夜風拂過,她舉頭望明月,是一輪圓滿。她抱著衣服憑欄遙望,幾乎要懷念。

小時候逢到中秋月圓,父母會擺出水果貢品拜月,她坐在陽台上吃著石榴,日子就像石榴子一樣清甜飽滿。父母離異以後,她很久不看圓月,因自己的大家小家,總非圓滿。

有人站在她的身後,細微的呼吸,說明他的小心翼翼。他把手支撐在欄杆上,給她圍了一個空間。

莫向晚要轉身,但發現轉身不妙,也許正對他的臉。

她又小小氣急:“你又幹什麽?”

莫北就這樣不緊不松地圍牢她,不讓她走,也不殷勤靠近。他說:“月亮為什麽這麽圓?”

這叫做廢話廢說,莫向晚要用手推開他的手,他的手穩固如磐石,紋絲不動。讓她想起多年之前的聖誕夜,他抱著她,她絲毫推不開,後來半推半就,終於沉沒。

她又冷下了臉:“莫先生!”

莫北糾正:“叫莫北。”

她不響,他就這樣說道,“向晚,你不接受我也沒關系,我就這樣住在你們母子身邊,反正將來非非結婚,兒媳婦的一杯茶還是會送到我手邊。”

莫向晚回頭又要斥他,他快口快語說:“你別罵我有毛病,這是我唯一能為非非做的事,我還想做更多,可惜你這個當媽的不同意。”

她聽了,想了,躊躇了,才再說:“你這是浪費時間。”

他也聽了,但並不想,迅速反饋她:“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莫向晚嘟囔:“是你水煮魚吃太多。”

莫北笑:“我承認你的廚藝比我好,對了,要不要開一家水煮魚餐館?我管保你這手藝超過當紅炸子雞辛香匯。”

“辛香匯是惡意炒作,賣得便宜,一點身價資本也無,哪裏比的了渝信技高一籌?”

莫北喜歡同她談這樣的話題,剛才她做的水煮魚,清蒸梭子蟹,椒鹽基圍蝦簡直乃人間美味,他和兒子兩人大啖一番,嘖嘖驚嘆。

他從莫非處得知莫向晚平素少做大菜,一般就簡單小菜對付一日三餐,凡用足油鹽醬醋和食材了,那必定是過年過節。

莫北知道自己又要骨頭輕了,她做了這樣一桌子菜給他們父子吃,可否當這個美好禮拜天是過節?

而莫向晚則是在後悔,今日一時不慎,本意是要顯顯本事的。

莫非老說“爸爸做的東西好吃”,他跟著莫北過的那幾天,莫北給他專門做一些三明治、水果色拉什麽的,都是兒童中意的口味。不好怪莫非把他的手藝誇成“比賓館的大廚師都要做的好”。

她才是跟大廚師學過手藝的人,莫非一歲那些歲月,她找不到合適的活幹,也不想再在管弦的酒吧內繼續仰人恩惠,便經過招聘進了一家社會餐館當服務員,從最低的傳菜員開始做,平時能看一看廚師們掌勺的經過。餐館的廚師長看她好學,得空時候指點了幾手,她學的老快,心想以後是可服務兒子的。

但後來用的機會並不多,因為忙因為要節省度日。

今日這樣動了手,也許因為心頭松懈,也許——因為後頭的這個人。

莫北悄悄讓自己的手更靠近她一點,她的一只手此刻也握住了欄杆。

莫向晚是個美麗的女人,但她的手並不美麗。

他印象裏最初的她,一雙手皮光肉滑,在他的皮膚上滑過,吸引他的血液隨著她的手上下流動。

後來在車裏,他大膽握住她的手,才感覺到這些年來,她是真的變化好多。掌心已有薄繭,皮膚也不夠光華,只有纖纖十指,還是原樣。

這是一雙拼搏之後的手,硬朗朗骨骼分明。

他忍不住就像握住,這一次,他照樣握牢。

莫向晚一驚,就要抽手,但他仍是不讓她抽離。

他說:“莫非媽媽,你覺得我的建議怎麽樣?如果我們做不了一家人,我們就當一輩子的鄰居好了。”

他說這樣的話,讓她的心潮起伏不定。

他是什麽意思?她想不透,只是說:“你不需要這樣的,我根本不要你補償什麽。”

莫北搖頭,握住她的手,一收緊把她整個人都攬在懷抱裏,在她掙紮之前先禁錮得牢牢的。他戲謔道:“你怎麽知道一定是補償?莫非媽媽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自作聰明。”

莫向晚整個人就陷在他的懷抱裏,掙脫不了,他甚至就差同她臉貼臉了。八九年來,她根本不曾同一個男人能親近到這個地步。

她該回頭給他一巴掌罵他放肆,但這樣一具懷抱,溫暖得她全身虛軟,什麽都做不了。

莫向晚氣憤自己的怯懦,咬著唇什麽都說不了。

莫北便講:“向晚,你不要再關著你自己了。給我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