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一路並無什麽話,莫向晚只是沉默。莫北也沒有說話,他專心開車的模樣比平日嚴肅太多,目光炯炯,心無旁騖,是有一定威懾的。

她從沒注意過這樣的莫北。平日的他意態悠閑,帶一些懶洋洋的神氣,人人都可接近,天生的自來熟。她沒有想過他專注起來,會壓迫到她話都說不出來。

但她還是發話:“只需要去前頭的地鐵站就成了,你拐一個彎可以直接到市一。”

莫北本來都要習慣車內的安靜。她沒有話,他是有話的,無數疑問,不過不能提。她的底線,他一旦摸透,就不敢逾越了。

這是一重尊重,尤其對莫向晚,他更需給予這重尊重。

因為莫北從來都沒覺得自己尊重過當年的小妓女草草。

他和草草的第一次,他明明感覺的到草草並非情願,但他還是做了。她是用怎樣的心態強迫自己完成這宗肮臟的交易?他最近才開始揣測當年草草的心。

那一宗並不是平等的交易,他更像一個低劣的嫖客,這是他的人生中抹不去的錯誤,或許還有愧疚。本來他將會將這件年少往事遺忘,當莫向晚重新出現,竟然會是他審視和反省的開端。

莫北在想,如果莫非真的是自己的兒子,他該在草草面前擔當怎樣的角色?

這是沒有想好的。

但目前他不會拒絕莫向晚提出的一切要求,他將車停在了地鐵口附近的轉彎道上。莫向晚的氣平復許許多,能夠笑著說“再會”了。

她粉飾太平的功夫很不錯,這樣的人本性堅強。

莫北對她幾乎是用關切的口吻對她說:“路上當心。”

莫向晚下了車,冷不防聽到他這樣的話,回頭瞠視。他是善意的,還提醒她:“下一班車就要到了。”

這話讓她可以回頭撒腿飛奔趕車,不用再多想他的神態和心理。

莫向晚到了單位,就遇見鄒南,鄒南盯著她的面孔看了很久,講:“老大,你真的需要一款好眼霜。”

莫向晚用手按摩眼皮,只好自嘲:“人老了。”心裏在怪莫北,此人是她的至大壓力。

鄒南把下一個月的藝人日程拿過來給她過目,完全是鄒南接她的手排出來的。她看到下個月的日程中有梅範範去橫店拍一部歷史劇,導演也是圈內大拿,此片被多家電視台看中,還未開工就有預訂。

如今梅範範炙手可熱,即將走紅。

她簽了一個名,吩咐鄒南把日程發至各相關合作單位。

鄒南拿日程表時,又多嘴一句:“‘無敵手’今早進了於總辦公室到現在都沒出來。”

莫向晚側目,斥:“沒事別插嘴插舌。”

鄒南皺皺鼻子,裝可愛狀:“血洗定律,這有啥?”

鄒南走後,莫向晚撐著額頭凝思片刻,終至什麽都不去深想,開始埋頭工作。許久,有人敲她的桌面。

她擡頭,梅範範姣好的瓜子面孔就在眼前,眼眶層層化妝,又是這樣近的距離,她都沒有立刻認出她。

也許她們根本不算熟悉。

梅範範叫她:“晚晚?”她用的是問句,不是肯定句。

莫向晚靜定地望住她。

梅範範是做過整容和嫩膚的,這麽近的距離看過去,按照一般人的猜測,她會以為她只有二十出頭。她畢業自北影,那自是另一趟特別經歷,她不知道的。

她用這麽不肯定的語氣同她打招呼,她知道自己該怎麽答。

莫向晚笑著說:“梅小姐,你好。”

梅範範釋懷一笑:“晚晚,你何必不認老朋友呢?”

莫向晚倒是一愣,隨即生出些慚愧,是她防備太過了。她低一低頭,笑:“沒有,這樣方便。”

梅範範的笑容嫵媚動人,讓她的臉蛋更嬌艷:“沒有錯,你方便,我也方便。”她問她,“晚晚,後來你把那個孩子生下來了沒有?”

莫向晚遲疑一小會,再點一點頭。

梅範範搖一搖頭:“你這個傻瓜,年紀輕輕,幹什麽要被孩子套牢。那種出來玩的少爺不會認帳的,你白白受累。我聽到別人講了,你一直一個人過,這些年一定過的很辛苦。”

莫向晚說:“大家一樣的,都在混日子。”

梅範範往她的辦公桌上一坐,兩腿交疊,把粗魯的姿勢做得很優雅。她說:“我是真的在混,就像浮萍,飄到東又飄到西,今朝混混這裏,明朝混混那邊,沒有想到會越混越好的。你是呆在老地方,做古老石頭山。”

她伸過手來,要摸莫向晚的臉,莫向晚本能往後一退。這一退,便覺得不夠禮貌了,她歉然地對梅範範笑笑。

梅範範無奈地收了手:“你看你,還說不見外,還說混日子。晚晚,你沉的下去浮的出來,也是好漢一條。”

莫向晚講:“我只是小女子,沒有這麽誇張。”

“不。我倒是羨慕你意志堅定。當年我跟著小帥哥北漂去北京,才曉得後悔。愛情是狗屁,連二兩飯都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