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章

莫北並不驚訝,而且好整以暇,甚至笑容可掬。他說:“我是新搬來的,請多多關照。”

莫向晚大吃一驚乃至就要大驚失色,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他搬過來要做什麽?第二個念頭是就要脫口而出對他吼“關照你個大頭鬼”。

這簡直是咬牙切齒心頭萬般恨,尤恨他眼底的笑意,似想要把什麽都拂淡去。但怎能拂淡呢?她的胸中快要燃燒成了火焰山。

莫向晚忍受不了,強自用剩余理智去忍受,終於還是閉嘴,克制住沒有直接罵出去,只是狠狠剜他一眼。

莫北看得清楚,她氣勢洶洶的模樣並不駭人,因為人長得是本城女孩特有的那種帶嬌氣的漂亮,這一眼剜過來,對他來講,威力並不足夠,他好像就是等著接這招的。

故此他也不生氣,還對她說:“我把喜糕送給非非了,以後我們是鄰居,你住402我住403。”

這是存心讓她把一口氣活生生憋在喉嚨口。莫北在半明半暗的走廊中,還對她做一個請的姿勢,為她推開鐵門,請她進門。外頭的夜光黯淡,她才看到他手裏提了垃圾袋,原來是要倒垃圾的。

莫北看她不說話,又不能真冷場,便又存心講一句刺激她的話:“你總這麽晚回家嗎?就放心讓非非一個人在家?”

正如醍醐灌頂,莫向晚眼底在這一瞬不是沒有驚駭。她的克制快要瓦解,他這麽輕描淡寫兩句話,就能刺激出她心裏中潛藏的恐懼和駭怕。剛才還算在雲端,此刻就要落進谷底。

莫北本能就想把雙手插進褲兜裏,手一動,才發覺右手提著垃圾袋。這是他稍稍緊張時候例行會做的動作。

她剜他一眼的模樣是不可怕的,也在他的預料之中的。她恐懼的模樣,卻讓他詫異的。

他想她應當是在恐懼,胸口明顯起伏,還咬了嘴唇。這樣子和莫非真像,在莫非哭之前,就是這個委屈樣子。但他依舊不解,自己的破壞力難道會大到如此程度?不過當前情形下,他只得把思索和計劃的心思掩蓋好,不好讓她看清楚。她看清楚會更害怕,現在已像風中戰栗的落葉了,他是不能做一陣疾風,把她從枝頭吹落。

他要體諒她的。

於是莫北講:“我們單位最近接了市一電機的案子,在這兒租個房好辦公,沒想到這麽巧。”

莫北這樣一講,還是笑著的,盡管他對面的女士半句話都沒有說。可他是做到有禮有節,坦蕩無私,足夠安別人的心。

莫向晚的心,是真的在他這句話講完後漸漸安穩。她知道市一電機就在離此地不遠的工業園,似乎可信。

她是否可信他?他這麽個無害的眼神,從不迫人,她多看兩眼,他都平靜回視她。她竟能由此被安撫住,淩亂的思路整理好。

就算他有其他企圖,她也是不好落勢的。莫向晚用手撫了撫面部僵硬的肌肉,勉強扯一個禮貌的笑容,還說:“那是真的很巧。”

說出口才發覺聲音幹澀,咳嗽了一下,再說:“莫先生,你們單位福利很好,還能根據項目提供宿舍。”

莫北怎麽聽不出她暗地的嘲諷和試探?但他心理建設強健,仍擺好風度笑道:“是啊,這個項目棘手,需要常駐他們廠,還要經常開會,算是問單位討的福利吧!”

莫向晚研判地看牢他,就像在面臨自學考試,腦海中飛速轉著各項可能性的答案。

他租住此間,確為此理由?她是不可能百分百相信的。

就在這幾秒鐘,莫北用無害眼神誠懇望住她,還有讓她半驚疑又半安心的說明,她也不好立即確定,只能先隨著梯子爬下來。

她說:“那倒是個好單位。”側身進門,要上樓,臨上樓前還能勉強朝莫北點個頭算招呼,可一回頭,一腳就把階梯踩空,差點絆倒。

是莫北及時拉牢她,拉住以後就松了手,說一聲“當心”,就提好垃圾袋出門倒垃圾了。

倒是莫向晚愣上一愣,看鐵門“哐當”關上,失神一會才反應過來,“咚咚咚”奔上樓,拿鑰匙開門,再把門大力關上,上了兩道保險。

莫非正盤腿坐在沙發上,身前的茶幾上放了花花綠綠大堆零食,他一邊嚼薯片一邊看柯南。聽到響動,就爬下沙發,幫莫向晚把拖鞋給拿了過來。

莫向晚換了鞋,先是看見茶幾上的零食,整整有兩塑料袋,果凍、瓜子、薯片、餅幹、飲料一應俱全。

她皺眉,已經猜到幾分。

莫非不知道母親的心思,很開心地抓著一只紅艷艷的果凍講:“媽媽,隔壁新鄰居是四眼叔叔唉!他買了很多吃的給我,我已經一份一份分好了,可以從今天吃到開學。媽媽,你就不用每個禮拜六到超市再幫我買了。”

一句話打掉莫向晚就要越來越激烈的情緒。她如何能發作?來不及發作就要先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