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桑托斯和約馬爾的恩怨, 永遠圍繞著基礎建設不死不休。

一個是菲律賓國內建設工程總負責,一個是背靠大資本的建築商同時也是擁有話語權的政客。

兩方在建築工程上的爭奪從未停止,但是真正對上了, 也只能友好握手,請進請進。

約馬爾帶著兩位美國專家入場, 身後跟著一群新聞記者。

他悠閑自得地環視室內, 說道:“既然是中菲交流會, 記者們也是履行新聞報道職責,讓人民能夠了解我們政府在做些什麽。所以, 他們應該也可以參會吧?”

桑托斯沒有說不。

對於見風使舵的新聞記者來說, 等同於默認。

畢竟大部分人的雇主是約馬爾,雇主都這麽說了, 他們當然義不容辭響應命令。

有主動走向會議室後排席位的先行者,就有茫然跟風的後行者。

在沒有人阻攔的情況下, 記者們和約馬爾、美國專家一同入席,行動整齊安靜, 像是會議剛剛開始一般。

原本寬敞的會議室, 因為突然湧入的人群,變得格外擁擠。

室內響起電腦鍵盤、相機調焦和架設三角支架的聲音。

律風的視線掃過對面的約馬爾。

這位發色深黑, 面部輪廓深邃,皮膚全然不像菲律賓人般黝黑的議員, 仿佛跟身邊美國專家更為親近。

菲律賓經歷過西班牙、美國、日本三代殖民, 再加上國際移民影響, 成為了亞洲西化程度最高的國家,不應該以貌取人。

但是,律風本能的覺得,這更像一個美國人, 而不是菲律賓人。

“唉。”短促的嘆息,從身邊響起。

律風詫異轉頭,卻發現嘆氣的不止翁承先一人。

同行的工程師們皺著眉翻看資料,所有人都清楚無比的知道,剩下的時間,恐怕除了手上資料數據,再也得不到菲律賓方面的任何解釋說明。

“那麽各位,我們繼續。”

桑托斯坐回席位神情平靜,沖岡薩點頭。

他身邊眉頭緊皺的建築師,重新拿起資料,用英語說道:“裏可島魚平地區因為洋流長期沖刷和台風問題,土質松軟多淤泥,無論是埋管建立隧道,還是鉆孔建橋都十分困難——”

“抱歉,岡薩。”

他還沒能詳細講述有多困難,約馬爾就打斷了他。

這位議員語氣沒有半點尊敬,更沒有一絲歉意,手背彈了彈資料,命令一般的語氣說道:“我們需要你解釋一下現在的會議進度。”

岡薩擡起頭,直視約馬爾。

他清楚這人做工程項目出身,比他更清楚裏可島魚平地區的問題,卻依然要行使權力,拖慢會議時間。

如果沒有媒體,他必然大聲諷刺約馬爾的故弄玄虛。

但是,就在他沉默凝視約馬爾的這幾秒鐘裏,會議室後排的記者,紛紛舉起相機,閃爍出監視般的白光。

他毫不懷疑,自己敢嗆聲約馬爾,今晚就能登上頭條,明天就只能被迫辭職。

現在,還不是他退出時候。

岡薩壓下怒火,垂下視線,說道:“我們正在討論,如何在裏可島和三季島之間,建設跨海大橋或者隧道。”

“不錯。”約馬爾並沒有認真聽講的意思,他挑起眉來,略帶諷刺道,“你們竟然是想學中國一樣用橋梁連起我們的島嶼。不過,我想問,這個計劃提交國會了麽?”

“約馬爾先生,這只是一場交流會。”岡薩沉著臉回答道,“我們學習中國先進的技術,增長見識不可以嗎?”

“毫無意義的經驗。”約馬爾並沒有打算保持友好和平。

他帶著諷刺的笑意,看向會議室正中的翁承先,“菲律賓可沒有中國幸運,有鄰國的高山島嶼幫忙削弱台風,也沒有像諸位一樣優秀的工程師,舉全國財力物力人力,去設計和建造奇跡一般的橋梁。”

約馬爾的話,聽起來是誇獎,配上他刻意的表情,竟然透露出絕對的厭惡。

律風清楚這個人不會是朋友,但他沒想到,約馬爾能在記者面前,直白擺出對中國的敵意。

代表團的臉色都不好看。

然而,翁承先卻笑出聲,好像一個遲鈍又和藹的老人,用英語客氣禮貌的回答道:“感謝您的誇獎,不過,我認為菲律賓不需要幸運,它已經擁有了優秀的建築師,只是缺一個表現的機會。”

“哦?”約馬爾笑道,“什麽機會?”

“比如說——”翁承先耐著性子,扶了扶眼鏡,翻開資料,“在魚平地區建設一座菲律賓的跨海大橋。”

這樣的對話,聽得記者笑出聲。

菲律賓人諷刺中國,中國人卻認可菲律賓,覺得菲律賓的建築師能夠在魚平淤泥裏建起橋梁來。

他們快樂地敲打鍵盤,噙著笑記錄這短短對話。

可沒等他們的笑意消失,約馬爾走到了一位記者面前,認真問道:“您剛才笑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