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律風的聲音低沉得像呢喃。

殷以喬卻聽得清楚。

人工島的宿舍隔音沒有那麽好, 他仍能聽到不遠處海浪拍擊島嶼的嘩啦聲,還有胸腔傳來的沉穩心跳。

他始終清楚律風的追求。

更清楚律風沒有那麽堅強。

一個人畢生精力只能做好一件事情,兩個人在一起, 總會有一方妥協和退讓。

律風這樣稍稍試探被抓包都會聲明徹底退出的家夥,跑路做得比誰都幹凈利落。

他的退讓, 必定是徹底放棄, 半點不掙紮。

殷以喬舍不得。

“嗯, 我知道。”殷以喬輕輕吻過他的鬢角,“所以禮尚往來, 我也不想告訴你博物館燈塔揭牌的消息。”

律風困惑無比。

只聽到耳邊輕笑。

“免得你後悔懊惱, 不顧一切地放下工作,帶病回來。”

有時候, 兩個人想法一致。

只不過,往往是殷以喬在縱容。

律風的愧疚沒有因為師兄的話減輕, 反而變得更重。

幸好,殷以喬總有許多辦法, 讓他忘記愧疚。

有殷以喬的夜晚, 連溫度驟降的金嶼宿舍都變得溫暖。

律風仿佛浸潤在溫泉水裏,徹夜感受著久違的灼熱。

第二天一早, 生物鐘沒能喚醒律風。

是殷以喬吻醒的他。

“七點了。”師兄的聲音溫柔地催促,“今天你還要和翁總工去看橋。”

瞿飛昨晚叮囑的話, 起到了很好的警示作用。

真正的成年人就算放縱自我, 早上也得認認真真完成工作。

律風穿著T恤牛仔褲, 拿著筆和速寫本按時到崗。

而殷以喬穿著短袖襯衫西褲,衣冠楚楚的與二建人工島負責人接洽。

兩人都在同一座人工島上,為了同一個國家級大項目忙碌,卻過上了早晨一起出發, 晚上才能碰面的生活。

跨海大橋環形匝道預制橋面,正在緩緩運達目的地。

按照翁承先的工作安排,這些重達千噸的預制成品抵達前,必須完成橋基建設。

橋基的設計圖是瞿飛抓著項目組和錢旭陽畫的。

律風得一一跟工程師核對確認,以免施工出現疏漏,忙起來就不辨時間。

但是,他忙碌起來十分輕松,最後的牽掛都沉進了心底。

因為,殷以喬就在金嶼人工島上,他們自然連互發消息報平安的步驟都省了,忙完工作晚上總會見到。

專注工作的律風,完美錯過了瞿飛一手線報。

消息裏擠滿了瞿飛嘖嘖嘖的稱贊聲,很閑的瞿工,盯著二建來橋梁組的設計師們,仔仔細細地幫他探聽消息。

瞿飛:你師兄不愧是前C.E頂尖建築師,辦事效率簡直牛逼。

瞿飛:二建那群人據說頭都嚇禿了,正在抓緊改圖。

瞿飛:哼,我就知道他們不靠譜,錯過一次居然還錯?

瞿飛:嘿嘿賺大了,你師兄比我想的還要厲害!

他說的話,當然存在誇大其詞的情況。

但是,二建真的很受傷。

殷以喬早上一來,結果圖紙隨手就能圈出三個問題點。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他圈出問題,隨手一畫,鮮紅的筆觸又準又快,給出了完美解決方案。

那雙俊朗的劍眉一挑,沉聲道:“馬上改。”

平時按部就班略微散漫的二建設計師,立刻提心吊膽重新改圖。

這要是原圖帶紅筆地發給翁承先,他們這群二建公司的設計師,保證回去全員約談,甚至可能要求重新進行考察,審視他們能力是不是有問題。

能夠獨立設計建造成本過億地標博物館的建築師,跟照本宣科只會畫圖紙的設計師截然不同。

殷以喬看重的不僅是人工島嶼沿岸的安全、堅固,更是與南海隧道跨海大橋的匹配度。

不到一天時間,翁承先剛帶著律風回來,收到手上的新設計圖,又變了一副模樣。

原本普普通通的島岸線圍擋,加高了約十五厘米高度,可是弧形坡度設計,令加高的圍擋完美融入了海岸邊,成為了跨海大橋的一部分。

柔和曲線勾勒出黃金海岸角度,不僅完美彌補了拆除棧橋之後的突兀墻圍,而且支撐起了容納環形匝道的天頂。

律風一看設計圖,就知道是師兄的風格。

他不禁擔心道:“這個預算……”

“預算沒超。”殷以喬說,“用的材料也是金嶼人工島修建海蚌觀景台用過的材料。你放心。”

殷以喬來到這裏,不是為了挑錯找茬做匯報,而是為了解決金嶼人工島的問題。

他重新要求修改的設計圖,基於原本設計上,進行了一點微調,材料和建築工序不會費事,但是從視覺感官來說,跟換了一種設計似的,充滿了海岸線應有的溫柔包容。

圖定了、材料選了,那當然是立馬開工。

人工島熱火朝天開工,環形匝道就位立刻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