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今澄日報用了整個版面,講述了越江的過去和現在。

專業的文字工作者,用細膩的筆觸,重新描繪了越江船工們的故事。

從他們協助紅軍渡江,到被敵人抓住罹難,經歷過的波折充滿了戰火硝煙的緊迫感。

新聞的用詞嚴謹又煽情,看得律風這樣和平年代成長起來的人,都像回到了那個時代,再次因為船工們毅然決然的犧牲而震撼。

律風聽過這個故事很多次。

為了制作概念視頻裏的浮雕,他反反復復琢磨越江船工的精神,甚至去抗戰紀念館觀看了壁畫,完完全全將這個故事記在了心裏。

可律風沒想到,本以為熟悉得麻木的故事,經過文字的重新講述,竟然勾起了他新的感慨。

即使英雄的面龐,會因為時間的沖刷,變得模糊又陌生。

但是他們樸實赤誠的信念,成為活著的記憶,獲得全新的生命。

律風慢慢讀著《今澄日報》。

整整一個版面詳盡緬懷過去、追憶英雄之後,終於開始講述越江的未來計劃。

民生基建、旅遊開發、政府搬遷、配套設施,都是越江新區的建設重點。

其中,著墨最多的,還是新聞配圖上排面擔當的越江橋。

這樣一座橋梁,在革命悲歌後出現,仿佛是一個時代過去,又開啟了另一個時代的篇章。

律風只是讀著一份報紙,都能清晰感受到“翻天覆地”“日新月異”的真實含義。

他勾起淺淡笑意,手指緩緩劃過圖片,逐字逐句的細看報道對越江橋的贊美。

——越江橋氣勢恢宏,雄偉壯觀,如同英雄血肉澆築的,帶人跨越時代與歷史的天塹。

——它極大的縮短了兩岸居民的距離,用冰冷的鋼鐵水泥,連接起了溫暖的心靈。

不愧是專門的記者,吹起一座還沒開建的橋來,能讓他這個設計師都覺得不好意思。

他再往下翻,指尖忽然一頓。

報道的最後,用括號清楚標注著:

“越江橋由騰龍集團與全心建築設計公司合作,由橋梁設計師律風親自設計。”

如此詳細的標注,律風始料未及。

像他這樣沒有名氣的設計師,根本不會出現在報道的項目之中,最多提一提騰龍集團的豐富建設經驗,讓閱讀者因為騰龍集團的成就感到放心。

然而,令他驚訝的不止於此。

林一齊的電話打了過來,語氣激動又急切的催促道:“風哥風哥,你快開電視,他們還做了船工專訪!”

律風拿著手機走到客廳,打開電視就能見到本地晚間新聞之後的《今澄故事》。

帶著攝像機的記者,正乘著搖搖晃晃的渡船,以追溯者的身份,重走這一條留有革命印跡的江水。

記者面前,船工慢慢講述著過去發生的故事。

他的發音不如主持人字正腔圓,也不如旁白悠然深邃。

可他略帶口音的吐詞和驕傲的神情,真實的將觀眾帶回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

“以前的那些船工,就是這麽一船一船的把紅軍渡過越江……”

他的話語引出了黑白色舊電影一樣的畫面,讓生活在安穩世事的觀眾,回憶起那段綴滿傷痛的歷史。

仿佛偶爾的沉默之中,越江流水嘩啦的響動,都成為了過去的低語。

影像的剪輯,比文字更加直白。

律風安安靜靜的坐在客廳,整個室內都回蕩著江水和戰火的聲音。

忽然,船行到熟悉的口岸,船工指向前方說道:“你看,就是這裏要建越江橋!”

“您見過嗎?”記者問道。

“見過啊,我們去騰龍公司,設計師親自給我們看的。”

船工黝黑的皮膚,笑容燦爛,透著樸實,“一座很漂亮的橋,從這裏到對岸,我們都見過!”

他手指虛劃出一道弧線,“弧形的,特別寬大,我們整艘船都能穿過去。騰龍公司的人說,會跟設計師設計的一樣,在下面畫浮雕,講的都是我們越江船工的故事。”

報紙上精心誇獎的文字,也不及船工這句充滿期待的轉述,更令律風心潮澎湃。

他長久以來的疲憊,像是有了明確的著落點,連肩膀都變得輕松許多,依靠在沙發裏的姿勢都變得悠閑。

至少,他沒有選錯回國這條路,也算沒有辜負老師的期待。

專題報道不長,更像是和《今澄日報》的聯動。

等到報道結束,林一齊的激動完全展現在通話之中。

“風哥!看到沒有!不只是報紙、電視專訪,好多今澄市的公眾號都在推送越江橋。我爸出去談生意,別人都說我們公司出名了,政府面前排的上號了,要跟我們談越江新區其他合作呢!”

“恭喜小老板。”律風勾起笑意。

林一齊嘿嘿回應,“還不是沾了風哥的光,主要是越江橋設計得好啊。而且我問了騰龍集團的人,據說他們王總計劃提高越江橋的預算,還要把概念圖鋪遍市裏的公交站牌,以它為代表,重點宣傳越江新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