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神仙打架

嫌疑人難道沒有人性嗎?

這是警方在辦案過程中的反問,他搶劫,他殺人,他滅口,他殺害了同夥的無辜家人。

可最後,冥冥之中因為碰見了他去金銀店給女兒買生日禮物才有的落網似乎又讓警方感覺到了一絲人性,嫌疑人是可以用還沒銷贓的首飾送給女兒當禮物的,甚至,他在殺害同夥的過程中也得到了不少錢。

結果,濱山城那家金銀店的監控表明,嫌疑人明顯是用零碎的幹凈錢來買的項鏈。

這好像是人性的體現。

然而,人性的疑問在最後再次讓人有了動搖的反轉。

當面對警察而不願被法律審判,嫌疑人寧願在不論如何都活不了的情況下還給女兒留下了另一份“禮物”。

對一個孩子來說,還有什麽比看到這樣的場面更難過更受打擊的呢?

嫌疑人狠。

他對同伴狠,殺人滅口。

他對自己狠,寧肯自盡。

他對女兒狠,藏槍於身,又用那把藏在女兒身上的槍當著她的面死在警察面前。

這部劇本裏,隨著警方的偵查,嫌疑人老大的狠已經逐漸被展現在觀眾面前了,當進度快到底、警方有了明確線索確定人物的時候,觀眾會以為狠止於此了。

可,改動後的最後一幕告訴觀眾,嫌疑人還可以有突破底線的狠,他還有個女兒以供參考。

這是狠,也是狠毒了。

如此改動之下,甘敬在得知了劇組真實情況後才願意參演,而制片人胡卓細思人性極恐之後才願意承諾會說服導演在拍攝到一大半的時候進行調整。

胡卓作為資方代表,擁有很大的話語權,他自己也是拍過電影的,覺得能分辨出來什麽是精彩和更精彩。

只是,這樣最後一幕改動後,表演的難度也是增加了。

故事裏的嫌疑人老大戲份不算多,可他的線索串聯了整部影片,當窮兇極惡通過前面所有戲份的鋪墊到最後才把老大正臉露給觀眾的時候,怎麽能讓觀眾不失望是演員需要斟酌的事情。

也是這種改動之下影片重心的一種微妙變化。

原本,這是一部精彩的警察辦案片,兇手狡猾兇惡,警方艱苦細致,最後,天命在我,收網抓人,這一路的推理追蹤和復盤就是重點。

現在這麽一改,前面固然依舊是精彩,可好像這種男女主角占據了多數戲份的精彩都在為那個最後才露面給女兒買禮物的男人服務了。

人性,一個捉摸不透又能讓人感覺到恐懼的玩意。

影片的主題隱隱是有了升華,細細思索下可以有的不同解讀就讓整部片子多了韻味。

這是甘敬在接到電話、拿到劇本、閱讀思考、代入修改後的結果,是一手可見老辣的操作。

制片人胡卓有這種感覺,男女主角的戲份有了某種程度上的削弱,這不像是影片直觀的剪輯削弱,是一山忽見一山高的自動矮化。

然而,制片人想要的是好片,於是胡卓才在思索後毅然決然的遞出了合同。

導演何安森也有這樣的感覺,可是,他有所抵觸就在於他不相信甘敬能演出最後讓觀眾一哆嗦的表現,而一旦演不出,這樣的結尾就失於蒼白,整部電影的構架就被破壞了。

一個岔路口,左邊是筆直大路的85分,右邊是羊腸小道的90分,怎麽選?

這是電影藝術的迷人之處。

《緝兇》的整個劇組,只有三個人知道面前出現了一道選擇題。

胡卓和甘敬落子,何安森冷眼旁觀,充當男女主角的兩位一線演員茫然不知。

正所謂,功夫高一寸,高得沒有邊。

又所謂,真傳一句話,假傳萬卷書。

再有雲,讀萬卷書不如行千裏路,行千裏路不如閱人無數,閱人無數不如仙人指路。

在當今華夏九千萬制片的成本絕對可以稱之為大片,而在《緝兇》的大片劇組裏,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神仙打架,不能縱觀全局、不能對電影藝術有深厚的理解都參與不進來。

“來,來,甘哥,這是板磚,你用力點沒關系,是軟的。”道具師在給甘敬準備家夥。

“行。這幕戲簡單。放心吧。”甘敬掂量了一下板磚,隨口說了句真心話。

事實證明,胡同裏遭遇女警莊嵐確實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戲,擦肩而過、轉身跟隨、一板磚撂倒,這個鏡頭是需要20秒。

所以,收工就是20秒。

上午十點鐘,下午三點鐘,整個劇組經歷了整整五個小時的尷尬期,導演何安森默默吃完盒飯就誰也不搭理的發呆思考,制片人胡卓是在不斷翻動劇本後也陷入了思考,男女主角則是各自回了保姆車休息。

唯有甘敬,唯有這個今天剛進組的演員,他帶著妝容沒受劇組低壓影響的這個聊聊、那個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