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弱雞青龍(1)

一路上,兩人都沒說話。隔著三、四米的距離,一前一後。起初他的步子邁得很大,走得很急。陸惟真身上還有傷,能量又沒恢復,跟了一陣就有點吃力,步子也變得踉蹌。但她忍著傷口疼痛不吭聲跟著。

過了一會兒,陳弦松的步伐卻慢下來一些。陸惟真偷偷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松了口氣。

只是陸惟真想,換成自己是他,也要被氣死。先是被人情騙了所有法器,好不容易拿回來。最後想殺人報仇時,到底還是心軟放了她一馬,打算從此互不相幹。

誰知轉頭就被人的媽,一腳也踢進葫蘆裏。

他還能給她水和餅幹,還給她包紮過傷口,現在還讓她跟著,沒有一劍宰了她,已經算仁至義盡。

陸惟真低頭垂首,盡量減少存在感,別讓他心裏再不痛快。

陸惟真的手機早已開不了機,也看不了時間。兩人在平原上走了很久,到了那片樹林旁,陸惟真估摸著起碼過了三四個小時,周圍的環境依然沒有一絲一毫變化,這裏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只有灰白。

又走了大概一兩個小時,陳弦松停下,陸惟真也跟著停下。附近竟有一個小溪,流水非常清澈。陸惟真走過去,剛想捧起來喝,就聽到他在身後說:“這裏無色的、白色的東西,都可以食用,水也可以喝。越往後,顏色越深,水也越渾濁,就不可以再喝。”

陸惟真:“哦……謝謝。”

她蹲在溪邊,灌了一肚子水。那頭,陳弦松也走到溪邊,取出那個軍用水壺,仰頭咕嚕嚕,沒幾口就喝幹了。陸惟真愣了一下,想起之前不是還剩大半壺?模模糊糊地,她似乎有些明白,水為什麽少了大半。

但陳弦松沒有看她,也沒理她,只彎腰,把水壺裝滿,放回腰包裏。

然後,他又摸出一塊壓縮餅幹,陸惟真沒吭聲,她不知道他的餅幹夠不夠吃,既然無色和白色的東西可以吃,待會兒她在路上找找看。

“接著。”陳弦松的聲音很淡,也很冷。陸惟真一愣,接住他丟過來的壓縮餅幹,他已轉頭離開溪邊。

吃完餅幹,繼續趕路。

又走了一段路,陸惟真擡頭看著周遭一切,草的顏色更深了,深灰色,天空也是,光線要更暗一些。還有旁邊的樹,顏色也比之前更陰郁。好在小溪還算清澈。她再看看前進的遠方景色,想起陳弦松剛才的話,有點琢磨出味兒來,問:“我們在往顏色越來越深的地方走,出口,是不是就在這個方向?”

陳弦松沒有回頭,看著地上的一叢叢荒草。她還是那樣敏銳聰穎,呵。

他答:“是。”

陸惟真往周圍看了看,他們走的是直線,但前後左右,都是一望無際的,也就是說,周圍還有大片大片未知的領域。

她站住不動了。

陳弦松走了幾步,也停下。

陸惟真說:“我不能就這麽走了,許知偃很可能還活著,他不知道這個規律,會迷失在這裏,我必須找到他。”

陳弦松終於轉過身來,眼神幽暗不明:“你想要怎樣?”

陸惟真咬了咬唇。沒有陳弦松,他們就不知道路線和方法,根本出不了這個空間。更何況她現在只恢復了一小半能力,她硬著頭皮問:“你能不能……能不能幫我一起找他?”

陳弦松忽然笑了一下,那股子很久沒見的冷戾勁兒竄了出來:“怎麽?我一個捉妖師,被自己的葫蘆收了,不僅要救你,還要救你的新男朋友?”

陸惟真的嘴唇都咬疼了,目光低垂,避開他冷得浸骨的視線,答:“他不是我男朋友,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認識很多年了,他是我哥們兒,我們跟親兄弟一樣。”

陳弦松沒說話,過了一會兒,轉身就走。

陸惟真沉默片刻,只能轉身,朝和他相反的方向走去。周圍這樣遼闊,她必須全跑一圈,才能放心。可是,另一個聲音在心裏說:這裏,真的有邊界嗎?

她的耳朵還是很尖的,聽到相距十余米那人,突然停住腳步。

“我們出發的地方,就是這無量境的起點。”陳弦松冷冷的聲音傳來,“他不可能在那頭。”

陸惟真心中一喜,立刻轉身:“可是……他不知道要一直往這個方向走……”

陳弦松直接打斷她:“我身上還帶著玉鏡,那個家夥從來不收斂妖氣,剛才一路,玉鏡都沒有感受到他。”

陸惟真明白了,這意味著,許知偃不在他們走過的這片區域。既然陳弦松說出發點是無量境的起點,是否意味著,先掉入葫蘆裏的許知偃,已經走在他們前頭?

她的心情頓時放松下來,擡頭望去,茫茫草地中,陳弦松背對著她,風輕輕吹動白背心,像一座沉默的山。而她的眼前,天地之間,他是唯一那抹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