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三章

趙明軒覺得自己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

他本來只是藍海宗一個資質平庸, 胸無大志的混日子弟子,結果忽然雞犬升天,還沒來得及好好享受, 就被派出來執行任務, 追蹤某個“寶物”。

結果一路追查無果不說,還不能仗著藍海宗身份作威作福。看見那些宗門內的師兄弟到處參加活動,被捧得飄飄欲仙,趙明軒又羨慕又嫉妒。直到終於叫他逮到一個機會, 能和同門以多欺少對付一個紅衣女修——換做以前, 這可是給他一百個膽子也不敢惹的金丹修士!

結果沒想到紅衣女背後竟也有高人, 三下五除二把他引入血蓮秘境。這下別說能不能作威作福, 小命是死是活都在瞬息之間。

被花毒侵蝕到痛苦暈死前, 他從未如此悔不當初。

然而就在剛剛, 他明明感覺自己靈台崩毀性命垂危, 不知為何卻又活了過來。一睜眼, 便看見唐肖給他指了指前方,“去,走那座橋。”

無邊寒潭上, 一根又細又舊的吊脖子老獨木橋掛在上面,是個人都不會想走。

在他眼中,這就和指著懸崖火海對他說:“去,跳進去自殺”沒什麽區別。

趙明軒縮了縮脖子, 眼睛滴溜溜轉動,想找個逃生的方法, 卻沒想胯骨軸一痛, 整個人直接被踹飛了起來!

“啊啊啊啊啊!!”

“滋啦——”一片被撕開的布料滑入水面, 轉眼被消解沉底, 仿佛進的不是水潭而是油鍋。

而最後的求生本能令趙明軒掉落時緊緊抱住獨木橋,終於在離水面還有半寸不到的位置停了下來。

人生大起大落,真是太踏馬刺激了。

趙明軒哆嗦著爬起來,又害怕繼續被踢飛,只能硬著頭皮向前走。

走著走著,他忽然發現前方的景象變了,獨木橋從中間開始緩慢斷裂,水面裂開一道漩渦,漩渦中隱隱透露出樓梯的形狀。

而遙遠的獨木橋另一邊,本應該是出口的方向,卻變成了黑漆漆的深淵!

“你看見了什麽?”一個聲音從腦海響起,趙明軒嚇得一激靈,不敢對一個能控制他神識的修士撒謊,只能將看到的景象如實托出。

唐肖若有所思,“這就是這一關的限制所在麽,必須從獨木上走,否則便看不到真正的出口。強行飛過去只會墜入深淵。”

趙明軒聽後立即松了空氣,剛慶幸自己走對了路,忽又聽對方自言自語:

“不過,既然要將闖入者引上獨木橋,就說明秘境篤定,橋上的危險足以殺死大部分修士了。”

趙明軒:“……”

他沒有問到底是什麽危險,因為此時此刻,他已經感覺到橋在逐漸變沉,越來越向下——就好像後面有什麽東西,在死死扒著橋樁一樣!

而寂靜的空氣,也在一只慘白浮腫的手狠狠抓住男人腳腕的瞬間被打破:

“啊啊啊啊啊!!”

趙明軒再次發出淒厲叫喊,他連滾帶爬試圖掙脫枯手,身後的獨木橋卻不知何時已經纏滿密密麻麻的白色水鬼。它們源源不斷從水中爬出來,通體蒼白沒有五官,四肢均化為瘦長手臂,速度極快地爬向橋上的人。

“雷、雷鳴決!諸煞退避……法罩護體!出,出來啊!”一個築基修士屁滾尿流前最後的尊嚴,也是壓箱底的法訣,在此刻卻顯得毫無用處。

獨木橋仿佛另一個世界,克制了修真者所有的優勢,只能任憑水鬼宰割。

就在趙明軒要被生生拖下水時,四肢上糾纏的恐怖重量卻驟然一停。密密麻麻的白色身影轉過頭,“看”向橋頭。

唐肖踏上了獨木橋。

橋上生人的氣息越濃,被吸引的水鬼就越多。

越來越多的白色頭顱從水面冒出,原本平靜的水面變成了咕嘟咕嘟的沸騰油鍋,怨魂從水底浮起,要捉生魂重復他們的經歷。

唐肖沒念什麽法訣,白水鬼轉瞬便從四面八方撲向她,似乎要將人生吞活剝。

下一刹,純黑熾烈的火焰便從白瘦鬼影間暴漲而出,數丈長的火舌舔舐水面,幾不可聞的哀嚎被轉眼吞沒,所有水鬼都在火焰中融化消失。

業火!

唐肖雙瞳被火焰照映得一片純黑,雙指在空中點下,火舌便一分為二,以獨木橋為中心向外圓周掃蕩——

“被吞掉魂魄做水鬼,還要免費給這裏打許多年白工,辛苦你們了。”

白色水鬼一片一片消融、黑色火焰卻好似沒有半點損耗,反而在這個過程中變得更加凝實強大,甚至隱隱有股毀天滅地的暴戾——

趙明軒身上黏膩恐怖的觸感終於消失,松了口氣的同時卻更加毛骨悚然。

只不過這次不是因為水鬼,而是在他身邊燃燒的黑火。

生命本能的直覺告訴他,遠離這些火焰,越遠越好!哪怕碰上一丁點都會必死無疑。

同時,一個悚然的念頭也占據了他的腦海:能使出這樣的法術,該不會是……魔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