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宮人在梧桐宮中來來往往,流光溢彩的賞賜,流水般湧進玉京公主的私庫。

秦秾華身子骨弱,闔宮走動下來,累得腰酸腿軟,一沾軟榻就再不想動。

“公主,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這是湖廣新貢的珠蘭茶,攏共沒有多少,陛下說湖廣今年有茶都是公主的功勞,幾乎都送梧桐宮了。”

結綠呈上一碗熱茶,茶裏飄著五六顆紅紅枸杞。

秦秾華喝了兩口,問:“其他幾宮的禮都送去了嗎?”

“送去了。”

秦秾華蹙著眉頭:“總覺得漏了誰……”

“難道是五皇子?公主往年出宮,都會給五皇子帶些宮外的稀奇玩意。”

對了,她還有個弟弟。

雖然後來為了那把龍椅暗鬥不止,但現在的他們,還是外人眼中親密無間的雙生子。

“今年就不必了,皇子不該玩物喪志,養身才是頭等大事。”秦秾華說:“烏寶呢?”

“奴婢在。”

一個內侍一跛一跛地走進內室。

“用洗尿盆的水熬碗黃連湯,送去延瑞宮,看著五皇子喝下……就說是我從高僧處求來的黃金湯,可明目健體,有利於武學進益。”

“喏。”

這事簡單,過了兩柱香的時間,烏寶就回來向她稟報:

“奴婢親自看著五皇子喝完的,一滴不剩。”

“他怎麽樣?”秦秾華問。

“看著還好,就是口氣不怎麽好……”似乎那股氣味近在鼻前,烏寶一張圓臉皺成了方臉:“奴婢覺著,五皇子今晚怕是吃不下飯了。”

“不愧是立竿見影的排毒神方。”秦秾華說:“為鞏固療效,明早再給五皇子呈去一碗。”

“喏。”

秦秾華懶在軟榻上,結綠托著她的手,力度合宜地揉捏起來。

“我不在的這段日子,宮裏發生了什麽?”

烏寶收起玩笑神情,言簡意賅地向她匯報了宮中的近期事項。

“……大抵是選秀將近,後宮嬪妃都盯著外面的人,宮裏倒是風平浪靜,無事發生。”

“瑞曦宮如何?”她問。

“陛下近身伺候的宮人裏,十之有七都是別家眼線,其中兩個是憐貴妃的人,一個是沈賢妃的人,其他諸人,雖然暫時沒找到證據,但他們宮外的家人,都或多或少和前廷重臣有著幹系。”

“豈有此理,堂堂帝王,一舉一動竟全在各方勢力的監控之下。我是大朔的公主,食君之祿,豈可坐視不管?”

秦秾華十分痛心,說:

“我們也往瑞曦宮裏加派人手,務必要使近身伺候的都是我們的人。”

“奴婢下去就辦。”

“摘星宮的人手,安插好了嗎?”秦秾華問。

烏寶面上一紅:“沒有……”

“怎麽回事?”

秦秾華推開結綠,從軟榻上坐起。烏寶一向得力,很少有這樣的時候。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覺得那摘星宮頗為邪門,明明是跟冷宮差不了多少的地兒,偏偏防成了銅墻鐵壁,裏面的人不受收買,外面的人也沒法進去。”烏寶一臉悔恨,跪倒在地:“烏寶辦事不利,還請公主責罰!”

“無妨,你起來吧。”秦秾華說。

烏寶看她神色平靜,遂從地上慢慢起了,他右腿不便,走路時一跛一跛的,下跪和起立時,更是吃力。

“公主為什麽要查摘星宮?”結綠問。

為什麽?

因為摘星宮的輝嬪會在這個冬天慘死,不光輝嬪,整個摘星宮的宮人都難逃一死。輝嬪原是烏孫國千嬌萬寵的公主,輝嬪之死,成了烏孫國日後倒戈相向的理由。

她要阻止摘星宮血案,就要先查明這究竟是輝嬪和烏孫聯手的自導自演,還是輝嬪真的在朔明宮中遇到了兇殘歹人。

“我自有用意。”她說。

一宮女趨步走進內室,低頭稟報:“玉京公主,摘星宮派人送來了扁豆面旗子和葡萄蜜瓜。”

秦秾華問:“人呢?”

“東西送到,人就回去了。”

“知道了。”她說:“像往常一樣,大家分食了吧。”

不多會,榻上的木幾就多了碗扁豆面旗子和一盤琳瑯滿目的西域瓜果。

“沒毒,公主放心吃吧。”結綠撤回銀針。

“我吃不下了。”她擺擺頭,說:“烏寶,把火盆挪近些。”

烏寶爽快答應一聲,連忙挪動火盆,結綠瞪著眼睛盯著看。

“哎!你笨手笨腳的,推那麽近,悶著公主怎麽辦?”結綠看不下去,推開烏寶,呼哧呼哧地把火盆挪了個地。

烏寶站直身體,看向軟榻上白玉般的少女:

“這摘星宮真是執著,十年如一日的往梧桐宮裏送吃食,公主不搭理也照送不誤……”

秦秾華問:“我和輝嬪,以前當真親近嗎?”

“那當然啦!”結綠搶著回答:“公主小時候最喜歡往摘星宮跑,宮人們攔都攔不住,要不是公主後來落水失憶,想必現在還很親近輝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