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結局(下)(第3/6頁)

這問題讓永穆帝有些頭疼。

換了旁人,這等惡行砍頭一百回都不夠。

但長公主畢竟是先帝親自托付在他手裏的,通敵又非蓄意而為,他先前數番斟酌,終是沒能痛下殺手,只在痛斥責打後關在牢獄中,欲令她在獄中終老。更何況,此事皆因魏鸞而起,私心裏,永穆帝雖沒想過拆散夫妻,卻仍不願坐視盛煜感情用事,混淆公私。

在得知盛煜為救魏鸞而冒險時,這種感覺愈發強烈。

那不是他期待中繼位之君應有的行事。

此刻,聽盛煜問及,永穆帝自知此事做得不夠決斷,只問道:“依你看,當如何處置?”

“斬殺。”盛煜答得幹凈利落。

永穆帝微愣。

盛煜擡眉瞧著他神情,心中已是洞然。

先前的猜測被證實,原本君臣和睦的氛圍也在無形中變得僵硬。

他垂眸掩住不滿情緒,只道:“臣知道,皇上是顧念兄妹之情,覺得為鸞鸞而殺長公主不值。但鸞鸞是臣的妻子,不論身在何位,都不可能坐視妻子遭辱而無動於衷。皇上若不肯殺,臣鬥膽,親自去牢裏殺。”

話到末尾,語氣已是冷然。

永穆帝面露驚詫,明白盛煜這全然是為私情,面色微沉,“朝堂自有律法,不可任性!”

“皇上若覺此舉忤逆,盡可隨意處置。”

盛煜徑直站起身,語氣篤定。

這般姿態,顯然是心意已決。

永穆帝皺了皺眉,“章氏既去,朝堂上禍患斬除,朕一生勞苦,該做個太上皇享清福了。而至於這天下,”他頓了頓,直白道:“朕極屬意於你。但身為人君,因私廢公是大忌,亦不可感情用事。”

言盡於此,意思已十分明顯。

盛煜臉上沒半分波動,只拱手道:“臣只想為鸞鸞討得公道。皇上春秋正盛,膝下亦有威望頗高的皇子,臣德行不足,恐怕有負所望。便是連曲園,皇上亦可收回。臣未必有能耐護住天下,卻會誓死護住身邊人!”

說罷,徑直告退出殿。

那神情裏分明是藏著隱怒。

永穆帝眼睜睜看著他揚長而去,氣結在原地。

沒多久,兩道消息前後腳送到了禦前。

其一,盛煜以有要事詢問為由,前往獄中探望長公主,逗留了半炷香的功夫。他離開後,獄卒回去鎖門,卻發現長公主已然氣絕於地,滿面驚恐,頸間有極深的兩道指印。

其二,盛煜將玄鏡司諸事交予趙峻,丟下中書侍郎的印鑒,攜妻女去了梁州,歸期未定。

兩件事皆是先斬後奏,沒跟他打半聲招呼。

永穆帝聞訊呆住,半晌才氣道:“當真是朕太寵著他,竟如此放肆!”然而,氣怒過後卻也不曾追究,只命人以長公主病逝為由,不太張揚地下葬。

等喪事畢,臨近年關,仍不見盛煜回京,忍不住派人去召。

……

百裏外的梁州,盛煜聞召之後,卻未回京,只管帶著魏鸞和小阿姮在梁州的一處郊外別苑裏安穩度日。他早年曾在梁州待過許久,為起居方便,置辦了這處宅邸,雖空置數年,也絲毫不及曲園寬敞華貴,住著卻仍舒適。

院外灑掃之事,多年來都有管事安排,無需費心。

魏鸞帶了染冬、抹春、洗夏和畫秋照顧起居,外加奶娘抱著小阿姮,盛煜則只帶了盧璘兄弟,足夠護衛安危。

凜冬嚴寒,卻絲毫不影響融融之樂。

盛煜自打記事起,便每日修文習武甚少有閑暇,後來進了玄鏡司,更是忙得陀螺似的,一年到頭都難得清閑。有手握雄兵、樹大根深的章氏虎視眈眈,他也時刻緊繃,不敢有絲毫松懈。如今章氏被連根拔起,剩下個章皇後囚禁在宮裏,算賬猶如探囊取物,不足掛齒。

懸在頭頂的重劍挪去,盛煜感到從未有過的輕松。

嬌妻稚女在側,更令人沉溺。對於永穆帝的威脅,盛煜亦安之若素。

自幼磨礪,二十余年冷厲殺伐,他費盡心思的步步逼向章家,拿著性命數次冒險,為的不是那至尊之位。他所求的,只是扳倒章家。

於公是斬除國賊,令朝堂清明。

於私是報仇雪恨,告慰亡母在天之靈。

除此而外,永穆帝若有心傳位,稍許瑕疵不足掛齒,盛煜也願意擔起重任,就著兩代帝王築牢的根基,求個太平盛世。否則,梁王雖沒有殺伐決斷的手腕,卻不是周令淵那等偏執猶豫之人,有兩位相爺坐鎮朝堂,想來也不會成為昏君。

盛煜對此甚為坦然。

乃至於永穆帝數回命人來召,都充耳不聞。

內侍數次無功而返,永穆帝最初還微怒沉目,後來漸漸就生不起氣來了。

在章氏傾塌前,宮廷內外,他與盛煜擺出的唯有君臣姿態,心中亦時刻提著這根線,免得被誰窺破。而盛煜亦恪守為臣之道,在內在外,皆無半分越矩。如今禍患已平,威脅盡除,他如此做派,倒有點賭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