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結局(中)(第3/5頁)

盛煜竟也潛入了涼城?

驚詫轉瞬即逝,很快歸於無奈。

魏鸞不止是魏知非的妹妹,更是盛煜的妻子,事關性命,魏知非帶上妹夫一道潛入,似乎也無需大驚小怪。只要她能安然脫身,旁的都不過細枝末節。而世事變幻,時過境遷,從前他執意想留在身邊的心上人,如今終還是去了盛煜身邊。

他曾揚言要從盛煜身邊奪回魏鸞,而今看來,不過是癡人說夢。

從皇帝賜婚、魏鸞出閣那時起,他就已與她無緣。

像是種宿命,兜兜轉轉,避無可避。

周令淵心裏五味雜陳,就那麽靜靜看著夫妻倆並轡而行,在城門口駐馬。看著盛煜掏出令牌,打著他的旗號,將魏鸞護在身側。看著陸鳴忽然縱馬馳來,雙方在城門口對峙……他終於忍耐不住,策馬現身。

在場眾人瞧見他,俱覺驚異。

盛煜應變極快,率先拱手,只說他奉命出城遞信卻橫遭阻攔,有負太子所望。

陸鳴是章孝溫的隨侍,在領命時便猜出了端倪,頓生戒備。

監門小將卻長長舒了口氣。

周令淵來涼城的當日,章孝溫曾大張旗鼓地帶人迎接,以示對太子的敬重,為後面扯大旗做些鋪墊。當時他正逢下值,曾瞧見過騎馬緩緩走過長街的周令淵,認得這張臉,忙屈膝行禮。

而後,周令淵緩緩開口。

昔日曾在京城你死我活的對手,如今卻因魏鸞而生出種奇異的默契。周令淵無暇去管魏知非去了何處,無暇去想注定會兵敗的章孝溫,只在聽到盛煜恭敬稟報的言辭後,領會其意,肅容吩咐監門小將迅速放行,絕不可耽誤片刻,若敢貽誤大事,按軍法論處。

順便還陰惻惻地看了陸鳴一眼,頗含敵意。

既然本尊開口,陸鳴所謂太子令牌失盜的言辭便不攻自破。監門小將當即命人放行,堵在城門口的守衛恭敬讓道,半掩的城門被再度拉開。

盛煜默默瞥了眼周令淵。

從前的種種爭執皆已有了成敗,章氏已廢、傾塌在即,他跟魏鸞也有了柔軟可愛的小阿姮。從前對周令淵的種種情緒,在此時已無需顧及,他想起永穆帝在提及太子逃離時的失望蒼老,看著周令淵親自送魏鸞出險境的消瘦姿態,眉頭微動。

無論如何,魏鸞能夠脫險,周令淵功不可沒。

他擡臂拱手,極認真地朝周令淵行禮。

而後迅速催馬出了城門。

——敵營裏瞬息萬變,脫身自是越快越好。

噠噠馬蹄聲被夜風卷沒,夫妻倆各自掌心都已捏出細汗。才跑出去沒多遠,城門內便傳來武將洪亮急切的命令,“都督有令,今夜封鎖城門,意圖出城者,無論身份,盡數射殺!”聲音中氣十足,由遠及近,聽著便是久經沙場的老將。

魏鸞驚而回首,周令淵臉上卻浮出詭異的笑。

他其實已經想到了。

章孝溫既派陸鳴傳令,扣押他的令牌,定是對他起疑。都督府就那麽點地方,章孝溫尋不到他的身影,盤問過門房後定會查出行蹤。而章孝溫對盛煜恨之入骨,鐵了心要拿魏鸞狠撈一筆,這兩日若非他扛著,魏鸞怕是早就遭了折磨。

如今他私縱人質,章孝溫豈會善罷甘休?

定會派兵將追來,阻攔清算。

所謂無論身份盡數射殺,自是震怒之下對他起了殺意。

但那已經沒用了。

盛煜既有能耐潛入涼城,帶魏鸞脫險後想必有法子周全,而他要做的,便是爭得這幾息逃命的機會。城門口火光熊熊,照在洞開的深深門洞,亦隱約照出疾馳逃離的那雙背影。追來的兵將見賊人已逃,不等吩咐,彎弓搭箭便要射殺,亦高聲疾呼監門守軍放箭。

周令淵策馬沖向城門,張開披風。

門洞裏勁風鼓蕩,將他寬敞華貴的披風撐開,如羽翼舒展。

數十支羽箭如雨點般鋪天而來。

第一波襲擊被他擋去,等城門口的守軍反應過來彎弓搭箭時,兩匹疾馳的駿馬已趁著這間隙奔出射程之外,迅速馳遠。

周令淵艱難回頭,只看到一道又淺又遠的黑影。

他知道她真的脫困了。

有盛煜那種人守著,她定會安然回到京城,在錦繡繁華裏,安享尊榮。

他的心底忽然變得無比平靜。

在宮變事敗、囚於宮廷的那些日夜,他看著蠟燭淚盡,聽到更漏聲殘,在那座天底下最威儀、他自幼長大的宮中,獨自對著墻壁磨盡雄心,時而暴躁發狂得恨不得將那座宮廷撕為碎片,時而強抑痛苦,絕望無助到似被洪水吞沒。

在千裏逃亡、待在都督府時,他看著滿地的杯盤狼藉,獨自怔怔坐到天明。

榮華盡去,剩下的唯有滿地狼藉。

他無力扭轉,無力將碎片撿起後重新拼湊,於是放任自流,坦然而又頹喪地,在種種撕扯的情緒裏等待最後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