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錯會

北朱閣的軒麗涼台上,魏鸞也幽幽嘆氣。

是為了盛煜的事。

昨天晚上,她被盛煜按在床榻上親的時候,腦子裏是飄著的。也是盛煜喝酒後太過熱情,她才會在吻得濃情蜜意時,按捺不住少女期待的心思,問他是否喜歡她。盛煜最初的回答令她很歡喜,但後來的那兩句話……

當時魏鸞只覺得不對勁,但被盛煜重新親吻攫取,並未能多想。

後來春嬤嬤送藥,她就更顧不上了。

今早晨起後送走魏嶠夫婦,她總算得了空,也終於明白昨晚的異樣感覺源自何處。

魏鸞記得,她剛嫁進曲園沒太久,冬至宮宴之後,盛煜曾在酒後的夜晚試圖親她。彼時夫妻倆還不熟悉,她偏頭避開,盛煜的唇只擦著她臉頰而過,令氣氛僵硬了一瞬。因那是夫妻倆成婚後頭次處得曖昧,魏鸞記得極為清楚。

她當時避開,是因盛煜眼底有纏綿的情意。

仿佛那份感情早已滋生,他將她藏在心底很久了似的。

魏鸞猜得那是因周驪音提過的女子而起,當時避開後,想著盛煜情有所鐘,心裏還有些泛酸。後來夫妻感情漸洽,魏鸞雖曾介意那個女子的存在,介意藏在南朱閣的那卷畫,卻也竭力去忽視。

畢竟嫁給盛煜的是她,只要盛煜真心待她,她也可不計過往,朝他袒露真心。

前提是盛煜真的將那女子放在過去。

可昨晚算怎麽回事呢?

盛煜說他喜歡她很久了,遠在成親之前。

深情的姿態,跟冬至後的那晚相似。

但怎麽可能呢?

且不說按常理推斷,兩人從前並無半點交集,成親是因永穆帝為挖章家的墻角而賜婚,盛煜不可能那麽早就喜歡她。便是盛煜本人,也曾流露這樣的意思——她被章皇後以侍疾的名義留在蓬萊殿折騰,盛煜將她帶回北朱閣後,曾親口承認賜婚時曾說過不會對她動心,後來自食其言。

那意思,是說當時口出狂言是真心實意。

所謂自食其言,是說成婚後才對她改觀,漸生情意。

魏鸞不敢自詡聰慧過人,但記性還算不錯。

這兩件事她都記得很清楚。

嫁進曲園這麽久,她也一直知道,盛煜曾有過心上人,不知為何深藏心底,未曾表露。娶她是迫於皇命的無奈之余,成婚之初將態度擺得涇渭分明,是後來相處得久了,才漸漸生出情意,亦令她漸漸動心。

魏鸞無從扭轉過去的經歷,便竭力寬懷,為此刻的感情而歡喜。

但昨夜,盛煜卻說了那樣兩句話。

他是說給誰聽的?

酒後智昏,那樣炙熱而令人情迷意亂的親吻裏,或許他都沒能分清,懷裏抱的究竟是曾經的心上人,還是如今的枕邊人。

魏鸞可以容忍他過去的經歷,卻絕不願做旁人的影子。

是以想清楚要害後,心緒便格外低落。

她在涼台上坐了整個後晌,直到暮色四合,抱廈裏飄出的飯菜香氣誘得人腹中咕咕直叫,才動身去用飯。盛煜沒回來,想必是公事繁忙,魏鸞便先用飯,而後等他回來——這種如鯁在喉的感覺實在糟糕,她不願糊裏糊塗地往前沖,總得問個清楚。

可是連著兩三日,盛煜都沒有回來。

……

盛煜這兩日都在查章家私藏軍械的事。

翁婿把酒夜話的那晚,魏嶠說了許多可供深查的線索,而薛昭被玄鏡司逮到後,經不住酷烈嚴刑的手段,將章家近來運送軍械的事吐了個七八成——據他供認,鎮國公仗著天高皇帝遠,在庭州養了支忠於章家的死士和私軍,因怕朝廷察覺,軍械皆是私造。

要養活這些人,花費自然不少。

薛昭不知鎮國公是如何撈銀錢的,只知道那位會借互市的由頭,暗裏賣些軍械到外面去。這些事,薛昭常會參與跑腿,因此頗受信任。為避人耳目,運送的軍械藏得極為隱蔽,此次薛昭如法炮制,將大批軍械運往京城,亦無人察覺。

至於為何運送,薛昭並不知內情。

但盛煜是很清楚的。

永穆帝雖被章家挾制,卻也是很有魄力的明君,京畿防守與宮廷禁衛雖被章太後弄得魚龍混雜,卻仍是皇帝握著的。

章家想成事,除了安插人手,也須外援相助。

京城各處的城門查得嚴,雖允許時虛白這種仗劍遊俠的人出入,但若有太多陌生的面孔攜兵器入城,定會引人警覺。

是以人手單獨安排,軍械由薛昭運送。

暫時存放在城外別苑庫房裏的那點只是十中之一,在此之前,薛昭已運了不少入城。

盛煜聽得這些,只覺心驚肉跳。

先前玄鏡司傾盡全力,盯著章家的人手,拔除章家的臂膀,費了不知多少力氣。誰知章績四處遊走之外,暗地裏竟還有這些布置,若非魏鸞和魏嶠告訴他,從玄鏡司到巡城的兵馬司、城門的監門衛,竟都被幾個私縱車輛的城門小吏瞞著,對此毫無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