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蕓夏回憶起那日似乎是輪到她去內務府領這個月所需的炭火。回來的路上,正好看見薛慕嫻乘了轎輦往太後的宮中走,那條宮道較窄她不得不退到宮墻底下退讓,也因此與薛慕嫻的轎輦離得極近,沒想這卻讓薛慕嫻身邊的碧心一眼認出了她。

那時正值中宮皇後失勢,六宮已是貴妃主持大局,碧心有意挖苦故意當眾喚出了她的名字,引起了薛慕嫻的注意。

蕓夏記得,這個耳墜便是薛慕嫻那個時候戴著的,她雖只在她轎輦走的時候望了一眼,但對那日的情形多少有些記憶。

金累絲的物件一向別致,她看過便多留了幾分印象,眼下望著自己手中的這一枚,越琢磨越像是薛慕嫻那日戴著的那一個。

蕓夏將前後的事情大致跟溫映寒講了講。

溫映寒聞言眉心微微輕蹙了一下,她將那枚耳墜拿起,像是在深思,“薛慕嫻嗎……?”

蕓夏經這麽一問也有些猶豫了,“奴婢也不能完全肯定,只是瞧著很像,而且奴婢那日見過後,便再沒看見薛妃戴過,這樣的首飾不會只戴一次的吧?”

從前薛慕嫻在宮中所用的東西,下人們不敢有半點怠慢,送進她宮裏的物件必是極好的,蕓夏總覺得這樣的首飾不會只戴那麽幾次就收進庫房裏的,肯定是已經丟失了湊不成一對了。

溫映寒確實沒見過薛慕嫻戴這樣的耳墜,這幾次來她宮裏請安再加上那次太後壽宴,她從未戴過類似的首飾,通常情況下能戴著去見太後的首飾必定是她心意的,也就不存在不喜歡的這種可能。

難道真是她掉落的?

溫映寒思忖著那個時候宮中的局勢,鎮北侯府遭人陷害被查,後宮她失了皇後的權力即將被廢,怎麽看都是一場已經無法挽回的敗局。薛慕嫻確實是一直覬覦後位,想要取而代之,可是已經到這一步了,她都等不了了嗎?

如果真的像蕓夏他們所說的那樣,那日正是沈淩淵要寫下廢後詔書的日子。薛慕嫻明明可以坐等其成地獲得她一切想要的東西,為何非得多此一舉,冒這樣的風險將自己卷進去呢?

“明夏……我那日出門,是去見薛慕嫻?”溫映寒越發想不通這件事,她完全沒理由要在那樣即將下雨的天色下往這麽偏遠的千荷池來,只為見薛慕嫻一面。

明夏忙搖頭垂首,“娘娘,奴婢真的不知,您那日什麽都沒說,只說了要出去走走,跟宮裏的人都是這樣說的。”

“所以是我帶著你來的千荷池?出去走走通常該去禦花園,我往這個方向走,不是很奇怪嗎?”

明夏一咬唇直直地跪了下來,溫映寒頓時眉心緊蹙,“快起來,跪著做什麽?”

明夏只是搖頭,“娘娘那個時候不愛見人,禦花園人多也有可能同其他妃嬪遇上,奴婢以為是這個原因,也沒多問只跟著娘娘走。奴婢有罪,奴婢當時應該勸娘娘別來這邊的,若是當時奴婢一直陪在娘娘身邊也不會出這樣的事,都是奴婢的錯。”

她話說到最後聲音裏已經隱隱帶了幾分哭腔,滿是自責。

明夏是自幼跟著溫映寒的婢女,在溫映寒印象裏,明夏從未做出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一向是謹守著規矩,處處為她著想,什麽事交給她來做也都很讓人放心。

雖然現在有很多說不通的地方,但溫映寒相信不會是明夏推她入水的。

她扶了明夏起身,“好了,事情已經過去了,我也好好的,總歸會查清楚的。”

明夏順著溫映寒的力道緩緩站了起來,溫映寒的話她不敢不聽,用手蹭了蹭自己的眼角,咬著唇沒再說話。

蕓夏站在一邊擔憂地看著明夏,甚是不放心她。當時溫映寒落水的時候,他們全宮的人都慌了,事後她曾見過明夏悄悄一個人躲在角落裏抹過眼淚,應該也是因為當時沒能在溫映寒身邊而自責吧。

溫映寒望了望不遠處泛著微瀾的湖水,指尖收攏,握了那枚金累絲的耳墜在掌心裏,“我們先回宮去,出來得太久了,若真的有人尋,怕是要被發現了。”

蕓夏和明夏福了福身,“……是。”

……

蕓夏領著她們又走了一遍那條少有人至的小路,謹慎起見她們先去了禦花園的方向,等到被那邊的修枝剪葉的小太監看見了,再往德坤宮的方向走。

溫映寒本打算直接繞過禦花園裏的涼亭,卻被忽然從拐彎處另一條路上傳來的聲音阻止了腳步,那是幾個女人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耳熟,似是發生了什麽爭執。

蕓夏一貫耳尖,留心聽了兩句就辨認出了其中一個,“娘娘,是薛妃。還有她身邊的宮女。”

薛慕嫻是前些日子被太後放出來的,雖被解了禁足,芙湘宮卻一直沒什麽動靜,溫映寒也是許久未見過薛慕嫻出門了。

聲音的源頭可不知這兩人,待到聽見一個尖細的嗓音開口時,溫映寒立刻認了出來,“還有柳茹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