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前些日子,天時常陰沉著。一夜的大雨,數日不開的雲層終於逐漸散去,只剩下薄薄的一層半遮掩著,光線透到屋子裏來的時候溫暖又靜謐。

蕓夏將一盆溫熱的水放在銅鏡旁的花梨木紅漆木架子上,趁著溫映寒更衣又添了些花瓣進去。

溫水沁了花香撩在膚若凝脂的皮膚上留下淡淡水痕,即便未施粉黛,銅鏡中的少女面容姣好,明眸皓齒,一雙琥珀色的眸子狀若桃花,單單望上一眼便覺得含情。

蕓夏不由得感嘆這些年自家娘娘出落得愈發標致了。

整個後宮美人無數,薛貴妃美而偏媚,宜嬪瘦削高佻,淑妃嬌艷動人……但無論如何相比,也不如溫映寒那般傾國傾城的容貌。

她換了一身竹青底刻絲暗花蝶紋廣袖衣,墨色的長發柔順至極,三兩個鏤空雕鳳的金玉簪襯得皮膚愈發白皙,舉手投足間不失淡雅端莊又盡顯貴氣。

早膳過後,應是服藥,蕓夏沏了杯上等的碧螺春同那黑漆漆的藥汁一並端上來,那茶葉香氣沁人正好可以壓了唇間的苦味。

溫映寒放下描繪有葡萄藤紋的茶盞,細眉緊蹙在一起,微微緩了緩,這才開口道:“蕓夏,我近日覺著身子好多了,感覺也無需服這湯藥了。明日你去請張禦醫過來,看看這藥是不是可以全部停了?”

蕓夏笑著福了福身,“娘娘您忘了,張禦醫昨兒個剛來請過平安脈,說這個季節天氣反復無常,娘娘還是得仔細著些,湯藥也需再飲幾日。”

她知道自家娘娘對苦味極為敏感,旁人尚且能接受的,對溫映寒來說都已經是極苦了,這副湯藥確實比尋常的要苦些,也真是難為她家娘娘了。

蕓夏勸慰道:“娘娘,良藥苦口利於病。明兒個奴婢給您換牛乳茶來。”

碧螺春香味襲人倒能沖淡些苦澀,牛乳茶香甜想必效果會更好些。

溫映寒揉了揉眉心,“罷了罷了,我再飲幾日便是了。”

正說著,明夏從門外緩緩走了進來。她微微福了福身子,聲音輕快:“娘娘,朱婕妤來了。”

溫映寒微微一怔,“她怎麽今日會過來?”大盈朝的規矩,每逢初一十五,各宮的嬪妃必來皇後宮中覲見,眼下是十五剛過,原是今日不必過來請安的。

總不好叫人一大清早就站在外面等太久,溫映寒將茶盞放置在小桌上,“我這就過去,先帶她去外殿吧。”

雕梁畫棟的大殿之中,一個身著一身素衣的嬌小女子靜立在花梨雕雲的扶手椅旁。溫映寒一走進正殿便看見了她的身影。

“婕妤今日怎麽過來了?”她聲音溫和。

朱蘭依聞聲擡眸望去,見到是溫映寒來了怯生生地行了蹲身禮,“皇後娘娘萬福金安。”她聲音小小的,一言一行極盡禮數,像是生怕自己有什麽出差錯的地方。

溫映寒瞧著謹小慎微地樣子,再度放緩了語氣:“今日也沒旁人,不必拘著禮數的,快起來吧。”她說著望了望身邊的明夏,後者立刻會意,命端著木托盤的小宮女們即刻看茶。

“坐吧。”溫映寒溫著聲音道。

朱蘭依在身邊婢女的攙扶下低著頭坐在了扶手椅面三分之一的位置上,她輕輕接過了宮女手中遞過來的杯子,“多謝娘娘。”

卷曲成螺的茶葉在鬥彩團雲紋的茶杯裏上下起伏,隨著熱水升騰而起的白煙緩緩舒展,濃郁清香,沁人心脾。

溫映寒望著她的樣子,忽然覺得她像是只易受驚的小動物,這樣的女子被家裏送到了這深宮中,過得想必也是不如意的。

朱蘭依端著茶杯小口小口地輕抿了兩下,余光間也注意到了溫映寒的視線。她隨即放下了茶盞,開口解釋:“那日瞧著娘娘氣色不好……總想著再尋個機會來請安。”

她說著擡眸望向溫映寒,“娘娘身子可好些了?”

溫映寒微微頷首,“嗯,本也沒什麽大礙,無非是用藥調理著,再過兩日便可撤了。”

朱蘭依撫了扶心口似是放下心來。大殿內一時有些安靜,一塊繡著睡蓮的帕子在她手中絞了又絞,好像在猶豫著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溫映寒注意到了她手中的動作,也明白她今日前來應該不止是請安這麽簡單。她主動開口道:“婕妤有話但說無妨,私下裏少些規矩也無礙的。”

朱蘭依動了動唇,像是終於拿捏好了措辭,起身讓貼身宮女將帶著的東西呈了上去。

那是兩個不大不小的錦盒,墨綠底的盒子上繪著著細細的紋路,離著遠了倒也看不太清。兩個盒子被一條紅繩好好地系在了一起,宮女雙手捧著,將她交到了溫映寒身旁的明夏手中。

溫映寒偏過頭望了望,“這是……?”

朱蘭依福了福身,“這是嬪妾家中那邊特產的阿膠,最為補氣補血,在宮裏放著便想到了娘娘也許能用得上,便唐突著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