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富麗堂皇的芙湘宮內,一個婀娜娉婷的女子在宮女的隨侍下走了進來。她身著一身桃緋色繡百花戲蝶的衣衫,身段高挑,下頜微尖,遙遙望起來甚至瘦削。

薛慕嫻眸子輕眨,坐在貴妃榻上注視著朝自己走過來的人,視線對上的那一刻微微頷首示意。

“貴妃娘娘萬安。”劉嘉宜柔著身子畢恭畢敬地行了一禮。

薛慕嫻唇邊帶了點微微的淺笑,“妹妹快些起來吧,今兒個也沒旁的人過來,不用拘著這些禮數的。”

她轉而望向一旁的碧心,“來人,賜座,去給宜嬪沏前兩天內務府新送的茶來。”

她話雖這麽說著,但是若這茶現在才有宮人去沏,待會子必要有人受罰。遠處站著的宮女早已應對習慣了這樣的場面,提早就將茶備好,待到她說出這句話時一刻不敢怠慢地端了上來。

劉嘉宜坐在一旁的寬椅上,結果宮女遞上來的寶藍花鳥瓷杯打開蓋子輕嗅了一下,立刻露了笑意,“多謝娘娘。這新年的好茶不多,除了供給太後那邊,也就是娘娘這兒才有了,連德坤宮那位都喝不得這些,內務府的人有心了。”

站在一旁的碧心福了福身子,“娘娘說笑了,這生病之人哪裏喝得了茶,喝些溫水便足矣了。”

她們只字不提溫映寒的名字,卻處處透著嘲諷。這後宮之中誰人不知,當今的皇後是空有著正宮的名頭,可這實際上執掌六宮之權的人已經是薛貴妃了。

當日皇後被下令禁足之時,皇上便一並收了她掌管六宮的權力。太後前段日子去了佛寺祈福還不曾回宮,六宮不能一日無人主持,這協理六宮的大權便落在了除皇後外位份最高的薛慕嫻這兒。說是協理,其實就是將這後宮全權交由她掌管了。

皇上剛登基半年,卻一早便免了今年的選秀。太後念及後宮不能無人,便從皇城中各個世家大族裏挑選了幾位貴女,人數雖不多,但好歹各個位份都齊。

這薛家便是那些名門中官位最高的一個,因此薛慕嫻自一入宮便封為了貴妃。太後獨賜了這東西六宮中距離皇上寢殿最近的芙湘宮讓她獨居,這裏面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人人都知道若是有朝一日現在的皇後被廢了,那麽下一任的繼後必是出自這裏的。那些做下人的向來明白該如何趨炎附勢、拜高踩低,能在深宮裏待得長久得都是人精,慣會討好未來將成為主子的人。

皇後被禁足的第二天,芙湘宮的門檻都快被人踏破了,明面上是賀喜貴妃獲得協理六宮之權,實際上已經將她看做了是未來皇後的人選。

眾人皆等著那一道廢後入冷宮的聖旨,可是他們等了半天,好不容易有了些消息了,最終卻只聽到了皇後落水的結局。

薛慕嫻倚在貴妃榻上,提起溫映寒心中便有幾分不悅,任誰也沒法很快接受這本就要到手的事情突然化為了泡影。不過好在自皇上落水後總共沒去看過皇後幾回,聽聞當天傳召完禦醫的時候,皇上還說以後皇後的事不用回稟他了,連看都沒再去看皇後一眼。可見皇上對她有多厭棄。

入宮前她便對這位皇後有所耳聞,為著以後的事她還特地命人多加打聽,沒成這想裏面還真是有不少的事。

當年的婚事不過是一場拒絕不了的賜婚,若沒那道聖旨恐怕她嫁的都是旁人。說起來這都怪先帝多此一舉。

人登上了後位,再不得寵也壓了她半分。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六宮的大權都到了她手裏,原本就不足為懼,只要皇上對皇後的厭棄不減,她就依舊有機會。

薛慕嫻掩去眸中的不悅之色,望著手中茶杯裊裊飄升的水汽,眸子微微眨了眨,“內務府的人辦事得力。”

劉嘉宜也跟著笑了起來,絲毫沒覺察到薛慕嫻眼底的變化。

這宜嬪向來是個藏不住心思的,好在入宮的第一日便深受了家裏人的教誨,教給她攀附在了貴妃身側。

後宮之中同何人交好,一貫是門學問。那些久經朝堂的老狐狸們對這裏面的事一向看得清。

宜嬪看見薛慕嫻似是心情不錯的樣子,也不避諱地提起了她今早聽說的閑言碎語:“娘娘可聽說了昨兒個晚上的事?”

薛慕嫻垂著睫毛輕輕抿了口茶,不置可否。許久才淡淡開口道:“嗯,本宮略有耳聞。”

宜嬪自顧自地笑了笑,“嘖,德坤宮弄得那樣大的陣仗,咱們想不知道都難。娘娘可別怪嬪妾樂意打聽事,您說她能是多嚴重的病症至於連夜請禦醫?聽說今兒早上人就好好的了,我看分明就是沒什麽事,故意裝病呢吧。”

薛慕嫻將描著寶藍花鳥的茶杯隨意放到了一旁的小桌上,“裝不裝病的,咱們也不懂藥理,反正有禦醫給她瞧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