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屋內的兩人仍在一來一往商量說媒的具體事宜,然而白稚已經聽不進去了。

姓季的少女,遇到了一只沒有吃她的羅刹……太巧合了,一切都太巧合了。

天下真有這麽巧合的事情嗎?

說起來,她和季月一起沒有深究他們現在究竟身在何處。原本她還以為他們已經離開了幻境,但也許他們仍然身處幻境之中呢?

那麽這個姓季的少女,就必定與他們脫不開幹系了。

屋內二人談話結束後,媒婆便笑呵呵地向門走去。白稚聽到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微一貓腰,在媒婆開門之前,動作輕盈地竄到了不遠處的草垛後面。

此時季月仍然躺在草垛上,安靜地仿佛睡著。

他向夜空伸出一只手,細碎的星光從他的指縫漏了下來,淺淺地落在他的睫毛上。

不知道為什麽,自從跌進那個奇怪的洞裏後,他的心裏就一直空落落的。說不出什麽原因,總之就是有一種莫名壓抑的感覺。

仿佛正在一點點地,無聲無息地墜入一個無形的深淵。

是因為他們仍然身處那個所謂的迷陣之中嗎?

“季月,有人出來了!”白稚一把握住季月的手,打斷了他的思緒。少女順勢翻了個身,躺到他的身旁。

兩人陷進松軟的草垛裏,悄無聲息。

“阿稚?”季月輕輕出聲。

“噓。”白稚捂住他的嘴,透過草垛的縫隙謹慎地向外望去——

還好,媒婆並沒有發現他們的存在。那個身材肥胖、充滿了刺鼻的脂粉味的女人,因為剛成交了一單“生意”,心情格外舒暢。她哼著艷俗的小曲,一邊摩挲著手裏的廉價首飾,一邊一邊搖搖擺擺地從草垛前走過。

那首飾是書意的爹塞給她的,作為合作愉快的見面禮。

雖然這首飾並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兒,但在這個窮苦貧瘠的地方,也算是件稀奇精致的物件了。

如果書意看到了這一幕,一定會氣得大哭起來。因為這是她娘在臨走前留給她的唯一一件首飾,也是她一直珍藏的寶貝。

如今竟然這麽輕易地便被爹送給了一個眼裏只有銀子的俗氣媒婆?!

別說書意,就連白稚看了都一肚子火。只是她現在很懷疑這只是個幻境,如果是幻境,那她做什麽都是徒勞。

媒婆得意地離開了,白稚松了一口氣,慢慢坐了起來。

身側的溫度驟然消失,季月的心裏頓時湧起一陣難言的失落。

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阿稚就在他的身邊。

“阿稚,你聽到什麽有趣的事了嗎?”他側過臉來,定定地看向白稚。

他對人類的事情並不感興趣,所以也沒有刻意留意木屋裏的對話。就算真的有值得一聽的內容,阿稚也會說給他聽的。

“沒有……只是見識了一個人渣罷了。”

白稚略微猶豫了下,還是沒有對季月說出她的猜想。

季月從未提過他的父母……無論是刻意還是無意,白稚都隱約覺得,這不是一個會令季月感到愉快的話題。

更何況,書意和季月究竟是不是她想的那種關系……還需要仔細確認一下。

“人渣啊……那幹脆殺了他?”季月懶洋洋地問。

“不用。”白稚搖搖頭,擡頭望向漆黑的山路,“我們去看看書意怎麽樣了吧?”

季月有些訝異地擡起眼睫:“不回去了?”

果然,他還沒有意識到這裏是幻境。

“先不回去,我有點擔心書意的情況。走嘛,我們過去看看吧?”白稚拉起季月的手,軟軟地請求他。

她知道季月對書意的生死並不感興趣,因此只能好聲好氣地請求他,這樣他就不會拒絕了。

果然,季月毫不猶豫地便答應了:“好啊。”

“季月,你真好!”白稚開心地在季月的額頭上親了一下,然後利落地跳下草垛。

季月被她這一下親的有點懵。

“季月,快來呀!”站在前方的白稚轉過身,對著季月揮揮手。

她的身影在漆黑的夜色裏顯得極其瘦弱渺小,仿佛下一瞬就會融進無邊的黑暗裏。明明是如此渺小的存在,卻又像星月一樣耀眼,令人移不開視線。

只是這樣什麽都不做地看著她,季月就覺得心裏的空虛與不真實似乎正在被一點點填充。

——好奇怪的感覺。

雖然很奇怪,卻又很歡喜。

他困惑而滿足地起身,擡腿向白稚走去。

***

雖然書意和受傷的羅刹已經不在原地,但對白稚和季月來說,想要找到他們簡直易如反掌。先不論羅刹的夜視能力能夠讓他們輕易發現那兩人的足跡,就憑季月超絕靈敏的嗅覺,也可以精準辨別出他們行走的軌跡。

兩人順著空氣中極淡的血腥味與草叢裏的一人一獸的足跡,很快來到一個山洞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