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如何?”我側過臉,看向身邊的治崎廻,一本正經道。

治崎瞥了我一眼,不解:“什麽如何?”

我指出:“我剛才的表現。”

我頓了頓,用略帶謙遜的口吻分外含蓄地繼續說:“方才那一番跟組長的對話我可是精心準備良久,反復背誦直至牢記在心的。我認為我的表現堪稱完美,你認為呢?”

治崎:“…………”

“我的看法並不重要,”治崎冷漠地說,“但組長不是那種會輕易動搖的人。”

我盯著他,開口說:“可我只在意你的看法。”

治崎頓時閉上嘴,不說話了。

從敞亮的接待室出來後,我和治崎再次行走在昏暗曲折的地下通道裏。仿佛蜘蛛巢穴一般的通道中只有治崎一個人的腳步聲,我擅長隱蔽自己的形跡,無聲無息地走在對方身邊不是什麽難事。我身邊的腳步聲頓了一下,緊接著又響了起來。

我想,我已經表現出了足夠的誠意,不過東堂組長的確不是容易動搖的人,對於結盟這種事情他沒有表露出意願,但也安排我在死穢八齋會這裏住下一段時間。雖然是治崎廻主動和港口黑手黨交涉,但他似乎事事以東堂組長的意願為先,如果東堂組長堅定的拒絕,那麽他也會像野獸收起爪牙一樣收斂自己的野心。

總而言之,這是一個略微有些麻煩和僵持的局面。

如果換作太宰治來處理,他估計會幹出離間父子情誼、讓東堂組長一睡不醒然後扶持治崎上位這種事情,森先生想必樂見其成,畢竟他向來贊許這種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風格。不過遺憾的是,太宰治嫌麻煩把事情直接推給了我,如果是我的話——

算了,還是度假要緊。

因為是港口黑手黨的重要人員,身份又是首領的養女,東堂組長招待了我之後直接讓死穢八齋會的二把手、治崎廻全權負責我接下來的行程安排。

治崎的行事作風跟他的外表一樣,充滿了讓人感到畏懼的黑道感,而且對死穢八齋會和東堂組長有著近乎狂熱的敬重,因此他安排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準備帶我去死穢八齋會的地盤上巡視一番以便接下來的深入合作。

我舉起手,認真地說:“不如我們去釣魚吧。”

治崎無比冷酷:“駁回。”

他的駁回沒有絲毫作用,第二天我們就去釣了魚,回來的時候治崎廻面色鐵青,一刻不停地拿著幹凈手帕擦著自己的左手手背,就算手背皮膚泛紅破皮也沒有任何停下來的打算——魚咬餌上鉤的時候把水濺到了他的手背上,這令他感到難以忍受。

我半蹲在地上,看著桶裏面密密麻麻擠在一起、難以動彈的魚,不知道該怎麽處理掉它們。

就算每天吃一條,在我離開死穢八齋會之前也是絕對吃不完的。啊,那就每天吃兩條好了。

恰好組長看見了這一幕,他湊了過來,看見了滿桶的魚,心情愉悅地說:“看來這次的收獲頗豐啊。治崎和你一起釣的麽?”

“組長,”我禮貌地點點頭,算是打了個招呼,緊接著應了一聲,“算是吧。”

為了完成組長的交代而忍辱負重的治崎表現得十分有趣。我在心中暗暗地想著。

東堂組長微微一愣,隨後笑了起來。身為組長,他不苟言笑的時候總是散發出山一般的威嚴令人敬重,然而此時此刻他身上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一掃而空,變得像個守在家裏、等待孫子孫女回家吃飯的普通老人。

“真是難得,”東堂組長說,“那要把這些魚好好養起來才行。”

我問:“可以養麽?”

組長點點頭,擡手指了一個方向,開口道:“家裏正好有一個池塘,可以養在那裏。不過老夫從來沒有養這些東西的經驗,充其量只能喂喂食而已……”

說到這裏,治崎正好走了過來。他終於把自己清理到了一個可以滿意的程度,只不過左手手背連同小臂的一片皮膚都變得通紅,不知道狠狠地洗過多少遍,他換了一雙嶄新的白色手套,處理完這一切之後他才仿佛解脫了一般稍有喘息的機會。

組長看見了他,話鋒一轉,說:“正好,這件事情就交給治崎吧。”

治崎:“……?”

見他不解,我快速地開口補充道:“喂魚。”

治崎:“……”

他的臉又重新變得鐵青了起來。

我能在這裏度假的時間不算太長,不過兩三天而已森鷗外就打電話過來十分做作地抱怨道隔壁田中先生明面上約他打麻將實則炫耀女兒考上東大,辛辛苦苦拉扯大的女兒終於有了出息還打算把他接到東京一起住,言語中諷刺森鷗外人到中年還深陷加班地獄女兒還是個不聽話的叛逆少女,離家這麽多天連個電話也不打——

你們是互相攀比的中年婦女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