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太宰治。

這是一個我從未聽聞過又陌生的名字。然而不知道為什麽,這個名字卻給我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這倒不是因為名字的主人有多麽奇奇怪怪,而是單純地因為我若有若無地感覺到了——像是齒輪一樣的東西,像是紐扣一樣的東西。

我將那張寫著“太宰治”的小紙條收了起來,觀摩了一會兒,又把它重新折成了小小的紙飛機的模樣。

接下來的這幾天,中也像是要外出追查什麽事情似的,讓我老老實實地待在[羊]的基地不要外出走動之後就消失了,就連白瀨和晶他們也難以找到中也的下落。在中也仿佛憑空消失的這幾天,基地裏忽然四處傳起了“中原中也屈服於港口黑手黨”的謠言。

或許是因為平時中也不加掩飾地對我照顧有加,在謠言四起的期間,本就對我的存在頗有疑慮的[羊]的成員這下對我的態度更加表現出抵觸和敵意了。大概就類似於“之前猜想得果然沒錯就是你別有用心故意挖我們墻角吧”這種感覺。

在這種抱團排斥的氛圍下,我終於失去了自己那一份來之不易的夥食。

明明我還正是在長身體的關鍵時刻。

所幸的是,我至少還有可以過夜的地方。中也告訴我在他處理完事情之前要一直老實待在這裏,我已經答應過他了,我並不是習慣出爾反爾的人。

然而很快,我連可以暫時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深夜。這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在夜空中的只有一輪銀月,月光冰冷,宛如刀刃甫一出鞘所閃爍的光輝。

我在這樣的夜晚中略有所感地睜開了眼睛。我對自己的身份、來歷和過往都一頭霧水,不過在這短短幾天內就已經對自己的身體了如指掌,我的睡眠淺到可怕,對外界的下意識反應已經到了猶如重度敏感的地步——我聽到了一連串輕輕的、鬼鬼祟祟的腳步聲和呼吸聲,於是睜開了眼睛。

我思考了一下,緊接著翻身跳出窗外,上了破破爛爛的房頂,靜靜地聽著從裏面傳來的動靜。

不一會兒,我就聽見那扇年久失修的房門被人重重踹開的聲音,緊隨其後的是一陣密密麻麻、如同大雨傾瀉的射擊聲。這樣密集的子彈足以將整個房間射成一個滿是窟窿的馬蜂窩,還有好十幾發子彈射中了灰蒙蒙的窗戶,將其擊得粉碎。

我安安靜靜地蹲坐在房頂上,聞到了從窗口飄出來的硝煙的味道。

“這麽多的子彈,就算是中也也不可能完全逃得了的……她肯定死了吧?”

“不,這裏沒人啊!她早就走了!!”

“什、什麽?!喂,開什麽玩笑!是不是你偷偷告訴她的啊晶?!”

“我、我沒有啊,我真的沒有!”

“在這個女人來之前,明明中也還是好好的……一定就是她煽動中也背叛了我們,投靠了港口黑手黨!絕對不能就這麽輕易放過她!”

“話雖如此,但是現在人已經不見了……等等,她不會跑去找中也了吧?萬一中也知道我們做了這種事情——”

“知道了又怎麽樣?我們不是早就已經計劃好了嗎?!已經決定好的事情就不要輕易動搖!就算沒有中也,我們也是不容小視的[羊]啊!”

……

一番半是鼓勵半是決絕的對話後,房間裏的人就離開了,連搜查房間、仔細檢查窗外的意圖都沒有。我不慌不忙地聽完了對話,差不多就已經理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羊]的成員們聽信了中原中也投靠港口黑手黨的傳言,打算來解決掉我這個疑似挖墻腳的人,聽剛才那番話的意思,似乎打算連中也也一並解決掉。

……請問你們是認真的麽?

我不由得沉思了起來。

就在我正在思考著該怎麽找到中也告訴他這件事情的時候,我的身體又猝不及防地緊繃了起來,在不過零點五秒的時間內做出了令人驚嘆的反應——由此,我再一次確定了對於潛伏在暗處的危險,我似乎有種與生俱來或者千錘百煉的敏銳。

我側身跳下屋頂,就在錯身的一瞬間,一顆子彈從遠處樓房的窗口中激射而來,直直地擦過我的肩膀飛出去。

有狙擊手埋伏在這附近。我的大腦才剛剛做出這個判斷,緊接著便迅速地沿著子彈的射擊軌道鎖定了狙擊手的位置,與此同時,我在身體跳下屋頂的同一時間便冷靜而快速地調整角度,拔槍朝狙擊手的位置連射兩發子彈。

子彈沒入了狹小的窗口,那裏面似乎傳來了一些微妙的動靜,至於是否打中了對方我並不能確定。我壓低身體,藏匿於不便被狙擊手觀測到的拐角處,決定去那裏查看一下。

結果是肯定的。

射出去的兩發子彈其中有一發射中了狙擊手的肩膀。傷得不嚴重,只是輕傷,連血也沒有流多少,但對方仍舊一聲不響地匍匐在地上,甚至見我來了也沒有一丁點要逃走或者戰鬥的意思,仿佛全身上下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