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正月十五,蕭言以節省為由將宮裏的賞燈宴免了。每年賞燈宴上的宮燈也就那副樣子,端的是高大輝煌,其實並沒多少新花樣,年年如此,群臣看夠了,阿離也看夠了。

真正的琉璃燈火其實在民間。

剛進了正月,京城百姓們就已經在準備各家的燈籠了。等到正月十三的時候,夜色降臨,燈籠點燃,站在京中高處往下看,平日裏的街道都變成粗長遊動的火龍,燈光明亮,堪比白晝。

今日十五,最是熱鬧。

燈塔已經蓋好,高有三層樓,上頭掛著各種各樣的燈籠,隨著主燈而有規律的轉動。

本該在宮裏賞燈對弈的蕭言跟阿離,此時正從街旁的馬車上下來。

蕭言將阿離抱在地上,貼心的將兜帽給他戴好。旁邊侍從把手爐遞過來,被阿離接過握在手裏。

兩人普通裝扮,如尋常人家的妻夫一樣,攜手同行看燈。

這種燈會,阿離進宮前經常看到,但卻覺得前二十年看到的加起來都不如今年看的明亮熱鬧。

他其實只是隨口提了一句外頭的燈會比宮中的有趣,蕭言真就把他給帶了出來。

阿離心裏軟熱發燙,將手指塞進蕭言手心裏,偏頭看她,眸光溫和帶笑。

恰巧這時頭頂有煙花相繼綻開,散落成星,點燃夜空。光亮之下,蕭言垂眸看向身旁人,措不及防下就這麽跌進他清亮的眼睛裏。

琉璃雙眸中,只倒映著她一人的身影,世間萬物皆是虛化背景。

身旁眾人紛紛停下來仰頭看天,唯有蕭言低頭看著阿離。

她伸手撫起他微涼的臉,毫不猶豫的低頭吻過去。

……

過罷年,朝廷開印上朝。

朝臣們推推擠擠,推出個人來跟蕭言提開春大選的事情。

她們覺得這事得及早開始,到時候還要篩選男子年齡身世等事,免得太過於匆忙。

蕭言倒是不覺得匆忙,她直接將大選取消了,理由樸實接地氣——缺錢。

年前賑災要錢,朝臣俸祿要錢,年後春闈要錢,哪一樣比起來不比大選重要?

這群男子選的時候要錢,選進宮要錢,養著要錢,死後依舊要錢,他們不是美人,而是吞金獸。

至於那個白月光表弟……

蕭言更是連名字都沒去了解過,作為一個沒名字的人,他不配進宮當男配,更不配花錢。

自從當了皇帝,蕭言才知道自己國庫其實並不富裕,因為處處都要花錢。

蕭言跟群臣表示,大選也行,除非你們募捐,否則別提。

這話聽的眾臣目瞪口呆。本國自開朝以來,就沒有哪個皇帝是不熱衷於大選的,就算不熱衷大選,那也沒用過這種理由……

但,還真讓人無法反駁。

只是她們上朝全都指望拿蕭言的銀子回家養夫郎,哪裏有不但幹活還往外掏錢的道理?

蕭言沒有大開後宮的打算,家裏養著個琉璃材質的醋缸子,說碎就碎,寶貝至極。她日日小心捧著護著,誰要拿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往他心口上戳,蕭言能擰掉對方腦袋。

對於取消大選,蕭言態度堅決,群臣勸了許久,見她實在不松口,自己也舍不得掏錢,只得放棄。

她們算是看出來了,這姓蕭的一家上下幾百年,竟然出了個情種?還就吊死在棲鳳宮裏的那棵梨樹上了。

蕭言沒有後沒事,但大晉不能沒有皇帝。群臣們低落了幾日,目光慢慢放在了平王身上。

原本只想當鹹魚的平王,“……”

這幾個意思????

都到現在了,朝堂上下誰還看不出來平王是下一屆的儲君?否則蕭言為何費盡心思培養她,還選了劉太傅做她老師?

平王覺得……這事得從上朝打瞌睡聊起。

如果時間能重來,她肯定把睡覺這事給戒了。

可時間不能回溯,平王欲哭無淚。

知道阿離身體不好,平王這個跟阿離平輩的人,突然殷勤的像個晚輩似的,好東西隔三差五的往宮裏送,尤其是那些寓意著長壽安康的玩意更是不斷。

阿離起初還有些不解,隨後看向身旁認真批閱奏折的女人,慢慢就懂了。

平王這是知道,若是他沒了,蕭言怕是會無心朝政直接將皇位傳給她。

想到這些,心裏不由酸酸軟軟的,往後幾十年,阿離活的格外仔細。

他想多陪蕭言幾年,實際上,他的確活的比太醫們預估的壽命都要長。

太醫曾說他能活到四十歲就不錯了,阿離非要爭口氣活到了五十歲。

他五十壽宴那年,早已娶夫有女的平王哭的跟個孩子一樣,固執任性的不讓人把這壽宴大操大辦。

她覺得阿離的壽命怕是快到了盡頭,這樣張揚置辦會把他剩余的福氣給折騰沒了。

不管起初平王討好阿離的動機如何,相處個幾十年下來,怎麽都有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