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化妝間離拍攝棚不遠,那邊人來人往的,按理說只隔著一扇門也該能聽到門外嘈雜的忙碌聲。

可沒有。

阿離什麽都聽不見,耳朵裏嗡鳴聲過後只余下寂靜。

看著蘇玥近在眼前的臉,自己像是赤腳站在冰原上,鉆心的冷意順著腳底板直竄頭皮,冷的血液幾乎凝固,心臟疼的難以忍受。

蘇玥嘴唇一張一合,臉上笑容陰翳扭曲,阿離這才知道,撕去溫和面皮後,人的臉竟能如此恐怖。

他的每句話都跟重如千斤的錘子似的,重重的夯在自己心上,企圖砸的血肉模糊。

——你不是母親的兒子。

——你奪了我所有的東西!

——蕭言根本就不喜歡你,在她眼裏,你只是我的替身。

阿離眸光顫動,猛的甩手掙開蘇玥,蒼白的臉色面無表情,唯有眼睛烏黑幽深,“姐姐喜歡我。”

他薄唇蠕動,聲音艱難嘶啞,聲線微微發顫,攥緊手指固執的重復剛才那句話,“姐姐喜歡我。”

蕭言這兩個字像是阿離的逆鱗,只要不踩到,蘇玥怎麽說蘇母不愛他都行。

唯獨不可以說蕭言。

那是阿離藏在心底最幹凈的感情,是毫無保留的愛跟信任,是他最柔軟的細肉,也是他最堅硬的外殼。

蘇玥被阿離突然的反應驚到了,他目光沉了沉,用更加蠱惑的聲音陰柔的說道,“她要是知道你親生父母做過的惡,還會喜歡你嗎?”

“你生來就有原罪,你就該死,你不配擁有她的喜歡。”

阿離身體緊繃,攥緊的雙手不受控制的輕.顫,周圍呼吸像是被蘇玥奪走了,氣壓低沉,悶的胸口發疼,有些喘不上氣來。

“砰——”的聲,門被人用腳從外面大力踹開!

阿離下意識的扭頭看去,就看到蕭言敞懷穿著黑色及膝羽絨服,一身寒意的站在門口,臉色冷的難看,眼裏是他從沒見過的火氣。

旁邊踹門的攝影師收回腳,化妝師跟在她身後露出臉。

看著蘇玥驚詫的眸子以及瞬間沒了血色的臉,化妝師故意用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嘟囔著說,“這門誰關上的,嚇死我了。”

化妝間的門怎麽都打不開,裏面按理說還有兩個人等著卸妝呢,他沒辦法,就去找張導,誰知道正巧碰到蕭言來接阿離回家。

聽到化妝間裏有人說話的聲音,化妝師目露驚訝,明明剛才敲門沒人理他的。

蕭言站在門口擡手示意大家安靜別出聲。

幾個人扒著門豎起耳朵聽了幾句,就聽到平日裏看起來溫柔恬靜的蘇玥,三句話不離“死”這個字。

好好的少年,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陰冷的話。像是藏在樹葉下的蛇,面上安全無害,卻在你看不見的地方露出眼睛對著你吐出殷紅的信子。

在場所有的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人不可貌相,誰知道人皮之下是人是蛇。

看見蕭言後,阿離喉嚨微緊,眼眶發熱,像是有說不盡的委屈。

他想讓姐姐抱他,親他,安慰他,可人卻像是被釘在了椅子上,怎麽都動彈不得。

蕭言眼睛看向他,對上熟悉又寵溺的目光,阿離心尖一疼,眼淚就掉了下來。

抿緊蒼白的薄唇,紅著眼睛委委屈屈的朝她伸出手,像是在外頭被人欺負後終於見到主人的小奶狗似的,沒有仗著勢力回頭沖人汪汪,而是嗚咽著鉆她懷裏求撫摸,告訴你他受了委屈。

蕭言大步走過去,擡手摸摸阿離的臉,掌心裏都是濕漉漉的眼淚。

她目光發沉下顎緊繃,喉嚨處像是系了根繩,被人慢慢勒緊,氣的難以呼吸。

蕭言從來沒覺得這麽生氣過,從記事以來她從沒有過這種不可抑制的火氣,像是渾身上下每一個細胞都被人惹怒了,每一處毛孔都散發著火氣。

看著鉆她懷裏半個身子被自己黑色羽絨服遮住的人,莫說打人,蕭言連殺人的心都有了!

蕭言手護著阿離,掌心搭他那頭柔軟的黑發上,側眸看向旁邊的蘇玥。

門突然被踹開的時候,蘇玥心裏就慌了。

等回頭看見站在幾人前的蕭言以及她身後的沉著臉嘴角下壓的張散後,蘇玥臉色由起初的爆紅到最後的慘白,手心裏驚出了汗。

他以溫柔面示人,所有人都覺得他柔軟溫和的如同嬌弱的白花,看見他總是忍不住精心呵護,連跟他大聲說話都舍不得。

誰知道,今天他竟自己親手揭開這層偽裝,將陰毒冷血的自己暴露於眾人面前。

這種像是沒穿衣服的感覺讓蘇玥覺得難堪極了,所有向他投來的目光全都化成了實質性的巴掌,用力的扇在他臉上,火辣辣的疼,讓人無地自容。

蘇玥呼吸發緊,明白這種情況下再說什麽都沒有用。

他沉著臉,手摁著椅子把手硬撐著站起來就往外走,目不斜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