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陳曉白的心情也很復雜。

一開始,她也想過,到底要不要養萬幸。

畢竟萬幸已經六歲了,也該懂事了,而且接到自己這,不一定會把自己當親媽。

可看著萬幸這雙烏黑的雙眼,和她小心翼翼、生怕說錯一句話的表情,陳曉白又覺得,如果自己不養萬幸,可能萬幸都要活不下去。

或者,就算是活下去了,以後被王秀英當成個賺錢的工具,隨便找村裏哪個沒了媳婦的鰥夫,把萬幸給打發了,那可比要了命還難過。

她忍不住紅了眼眶,摸了摸萬幸軟乎乎的頭發,說,“不打,你放心,在咱們家,從來都不打閨女。”

萬志高仰起腦袋,雙眼充滿希冀,“媽,不打閨女,打兒子不?”

陳曉白瞥了他一眼。

萬志高小鬼靈精的,兩只眼睛眨巴眨巴,希望能得到他媽短暫的認同。

陳曉白一手拍在他屁股上,說,“調皮就打,讓你爸打!”

嚇得萬志高趕緊捂住了自己的屁股,生怕他爸真一巴掌糊上去。

萬中華在一邊咧著嘴無聲的笑,巴掌伸開,舉起來還轉了轉。

萬志高可憐巴巴的抱住萬幸的手,小聲說,“寶姐,我爸要打我,咋辦?”

在萬志高小朋友的心裏,萬幸一句話就能讓狗娃子萬金龍挨揍這件事,已經成功在他幼小的心裏豎立起了一個十分高大的形象。

他覺得,外面小朋友說的都是瞎話,她寶姐長得不醜,可好看,還聰明,又厲害,對他也好!

萬幸笑著摸了摸萬志高的頭。

被這麽一打岔,陳曉白也沒了要流眼淚的意思,她不好意思的摸摸臉,手上動作不停的給萬幸包紮。

“我、我不是自己摔得。”萬幸突然說。

陳曉白擡起臉看她。

只見萬幸鼓足勇氣,兩手抓緊身上的棉襖,聲音雖然小,卻很認真的說,“是二丫說想吃果子,不會爬樹,我是跟二丫上山幫她摘果子去了,然後地上有蛇,二丫害怕,把我從樹上拽下來,我被蛇咬,又滾到坡下頭去了。”

那一瞬間的記憶十分深刻,是這個身體為數不多的最清晰的記憶之一。

大概是看到蛇口太嚇人,以及滾落下山坡的那種絕望的失重感,都讓萬幸死死的記在了心裏,所以描述起來的時候,也就格外的清楚。

陳曉白一開始聽著,眉毛就皺了起來。

可是當著孩子的面,她也不會失去一個做母親的榜樣,否則孩子以後也會跟她學,亂嚼舌根是很不好的。

可即便是如此,就連她聽著,都忍不住生起氣來。

金鳳也就比萬幸大不了多少,怎麽心眼能壞成這樣?

她害怕蛇,趕緊跑就是,去拉上樹給她摘果子的萬幸做啥?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萬幸甚至還沒有說完。

可能是記憶影響太深,萬幸也開始掉起了金豆豆,豆大的眼淚從臉上滴落,“我摔下去就爬不起來了,然後二丫說回去叫人,回來之後,給了我個糖吃,還跟我說了會話,我、我就睡過去了,之後,隊長大伯才說我是吞了耗子藥。”

陳曉白嚇了一跳。

就算是萬志高這種三歲小娃娃,都不會分不出來耗子藥和糖豆,萬金鳳都已經六歲了,還能分不出來?!

她臉色變換了幾瞬,還是冷靜的說,“好,這事我知道了,你還跟誰說了?”

萬幸搖了搖頭,任由陳曉白把她臉上的眼淚擦幹。

其實萬幸自己也知道,這件事情,大概也沒個結果。

即便是萬金鳳真的拿了老鼠藥給原來的萬幸吃,可只要她說一句,是想跟萬幸玩,或者是她也不知道那個是老鼠藥,再加上她媽王秀英往地上一躺,哭號個兩聲,這事兒也就過去了。

萬幸一開始也沒打算,因為這事兒,就能把這位頭頂有所謂‘福運光環’的女主給打倒,而只是想憑借此,來拉近她和陳曉白之間的好感。

現在看來,倒也不算是失敗。

陳曉白接下來還忙著上班,也沒時間在家裏多待,給萬幸包紮好之後,就急匆匆的出了門。

正值農閑,地裏也沒有什麽活,不少人沒事,都會做點手工活,下次趕集的時候賣出去,也能給自家貼補。

得閑了,就打打牌,聚在一起說說話,一天也能打發過去。

萬幸下了床,思考再三,走到了大門口,站在路口朝著外面看了一眼。

萬家已經算是這村子裏數得上號的好人家了,在不少人都還是土胚房的時候,他們家就已經住上了瓦房。

而且屋裏透亮,還能燒得起土炕,擁有單獨的一個灶房。

加上陳曉白是一個很注重生活的人,因此,屋裏雖然簡潔,卻不簡陋。

萬幸在萬家大門口站著,不少拿著簸箕經過的人都會瞅她兩眼。

“呦,這就是萬家之前那個吞了耗子藥的萬幸?”一個頭上裹著圍巾的女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