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毓慶宮的消息第二天傳到貝勒府的時候,胤祐正抱著自家兒子在屋子裏兜圈,“我瞧著子安長得比剛生出來的時候好些了,那天你是沒仔細看,好家夥差點沒嚇我一跳。要不是爺歷經沙場回來膽子大,非得把這小子再扔出去不可。”

子安是昨晚胤祐想了大半夜才定下的名字,今兒早上玉玳一睜眼,看著側身靠在自己身邊看上去沒怎麽睡的胤祐還嚇了一跳。原以為他是為了太子的事煩心睡不著,沒想到這位爺一張嘴竟是說的孩子小名兒的事。

這名字的寓意只要不是個傻子都能明白。但是這也是胤祐這個當阿瑪的最殷切的期盼,他還沒跟著康熙出征之前,兩人獨處的時候他便偶爾透露過兩分焦慮。

玉玳知道他心裏的坎,其實說起來玉玳也覺得是胤祐點子背,康熙生了這麽多孩子,沒立住的不少,但平安長大的更多。明明康熙和成嬪都好好的,誰能想到胤祐一出生腿上就帶著毛病呢。這年頭又沒法查遺傳因素,胤祐害怕孩子會像他一樣生來帶有殘缺也無可厚非。

如今孩子生下來,子安和連養在伊爾根覺羅氏那兒的大格格都好好的,不光胤祐松了口氣,就連在宮裏的成嬪不也激動得直念阿彌陀佛嘛。

“你少編排你兒子吧,接生的穩婆和奶娘都說子安長得可好了,就你這個阿瑪沒個正經。”玉玳孩子生得很快,夜裏發作天亮孩子就生下來了,沒折騰大人也沒折騰孩子。小胖子生下來除了身上有點紅,就是當得起一句長得好。

這話說來本就是兩人在扯閑篇,昨兒說是身上不舒坦請的假,那唱戲就得唱全,總不能今兒又沒事人一樣出門去,就只好待在家裏消磨時間。他正想在說些什麽懟回去,許晉忠突然過來回話,把打聽到的太子宮中的事給回稟了。

康熙下旨打殺了毓慶宮幾個伺候不得力的小太監,這事外邊不知情的聽了只覺得納悶。蠢一點的或許還覺著太子果然深受皇恩,連這等小事萬歲爺都替太子關心著。聰明一點的應該能咂摸出不對勁來,但到底是因為什麽誰也不敢猜。只有索額圖知道到底怎麽回事,氣得在家裏砸了手邊的茶杯,破口大罵那些奴才們誤了太子。

胤祐聽了這事倒沒像昨兒那般立馬就情緒激動,還招手讓奶娘抱過孩子,等到奴才們都退下了了,才氣不過一般踹翻了腳邊的凳子。這一招明擺著就是太子打了幾個兄弟的臉,皇阿瑪又來給個甜棗兒。

“行了啊,能給你這甜棗就不錯了,還挑剔上了?”玉玳看著他氣呼呼的樣子都覺得好笑。這也就是他們兄弟幾個剛跟著康熙出生入死回來,人康熙不可能讓兒子寒心,要不然才不可能為了他們這麽打太子的臉。

道理不用說胤祐都懂,但心裏窩火也是真的窩火。“你說,這一次的事兒是不是又這麽輕輕放過了。”太子有才華又聰明,但那性子實在是叫胤祐不敢恭維。這幾年他犯的事不算少,大多皇阿瑪都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這次打殺了幾個小太監,不過也是覺著太子怎麽樣都是好的,壞的都是太子身邊的人。

“上一次,在阿哥所的時候,咱們為了個竹席吵了幾天,還記得那事嗎。”玉玳這麽問都把胤祐給問愣了。玉玳見他傻憨憨一樣幹脆坐到他身邊倚著他肩膀,“快說,記得還是不記得。”

“不,不是,記得啊。”胤祐被她似嗔還嬌的一催促,說話都有點結巴了。這都哪個老黃歷上的事兒了,這時候拿出來翻舊賬不地道吧。

“到底是記得還是不記得,你把舌頭捋順了再說。”玉玳看著他直往後躲的樣子都樂了。自己又不是真的母老虎,他怕什麽啊。

“記得,怎麽不記得。”這事的確不大,到底怎麽吵起來的胤祐也記不清楚了。但是那天下午回去第一眼見著空蕩蕩的院子那心情,胤祐還真沒法忘。簡直就跟誰悶頭一棍打在自己後腦勺上差不多。

“你看,這麽小的事兒你都記著,太子的事皇阿瑪能忘嗎?”人的心就是很奇妙,有時候天大的事兒都能忍,有時候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卻怎麽也過不去。

但不管事情大小,只要發生了就都會在心上劃下一道痕跡,或深或淺。也許經過時間流逝,那道劃痕到底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留下的都記不得,但發生了就是發生了,那些劃痕也許大多數時候都會不動聲色的潛伏著,但若是有了爆發的契機,那顆心就絕對再也承載不了那道傷痕。

玉玳這個說法胤祐是頭一次聽,乍一聽覺得自己這福晉還挺悲春傷秋,但細細一品,這話卻半點都沒說錯。再轉頭看玉玳眼神裏除了喜歡也添了兩分探究,自己與她成親兩三年,她卻總是讓人琢磨不透,時常又會讓自己想要瞧瞧,她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女人。“誒,你是不是覺得你爺們不聰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