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裴青臨見她不說話,湊得更近,唇角銜著意味不明的笑容:“迦南好聞嗎?大娘子?”

裴青臨的聲音很是好聽,嗓音清潤,又帶了那麽點獨特的鼻音,冷冷開腔的時候,輕易就能撩的人心癢,特別是此刻他離得極近,明明是在威脅人,卻好似情人的寵溺聲調。

沈語遲此時卻半點欣賞的心情也沒有,她表情刷的空白起來,唯一的念頭只有——居然被人發現了?!他怎麽可能發現?!

她張了張嘴,勉強把飛到天外的神智拉扯回來,她勉強調整了表情,一張口聲音卻很幹澀:“原來...這香料叫迦南?我只是覺著它味道好,這才拿來使了,它如何不當...”

話才說了一半,雙唇就被他的手指抵住。

“噓——”他以指抵上唇:“別對我撒謊,我能看出來。”

沈語遲只覺得身上汗毛倒立,擡眼看向他,他唇畔含笑,神情譏誚,宛如逗鼠之貓。

那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神態,讓人不由心生戰栗,讓她徹底沒了氣勢,慌張地低下頭不敢看他。

這一低頭,等於什麽都認了。

裴青臨勾唇一笑,看著著那白潔細膩的頸項彎出弧度,心下微不可查的愉悅起來。

他以手支頷,似笑非笑地給她最後一擊:“楚夫人出身承恩侯府的旁支一系,承恩侯府每代都會出幾個使了迦南會犯病的,這在圈子裏不算秘聞,不過楚夫人出身不高,尋常也用不到此物,怕是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用了迦南會犯病,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沈語遲低頭摸到手邊的茶盞,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她深吸了口氣,幹脆認了:“你...都能打聽到,我自也可以。”

裴青臨暫且算她過了。她深吸了口氣,努力擺出個談判的姿態,只是還不敢看他眼睛:“我不想嫁入楚家,此事...先生能否幫我隱瞞?我事後必有重謝!”

“重謝?”他長眉微挑,語意譏誚:“愧不敢受,將此事交由沈國公決斷吧。”

沈語遲慌忙拉住他:“等等!”她向現實屈服了,低頭向裴青臨賣慘:“那個那個,先生心地寬宏,楚淇此人人品不佳,若我嫁入楚家,一生荒涼,先生你於心何忍啊?”

“於心何忍?”裴青臨慢慢重復,譏誚意味更濃。

“與我何幹?”他托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大娘子使人折辱我,事到如今連一聲抱歉也無呢...”

沈語遲反應極快,沒過腦子直接沖口:“對不...”但對上裴青臨那雙飽含嘲弄的眼睛,最後一個字怎麽都說不口。

她明白了,裴青臨無非是居高臨下的戲弄,並不是真的想要她道歉,可她卻的確欠他一個道歉。

對女性施暴本來就是她最厭惡的事情,哪怕這事原身指使的,但她如今變成了沈語遲,不管心裏如何推托不願,但她的的確確借著這個身子重生了,那麽使人對裴青臨施暴這事跟她做的無異。總不能白重生一遭,卻不想背負責任吧?

裴青臨心有怨怒,這是很正常的事兒,即便他把她捅出去了,她也沒什麽可指摘的,是她算計楚家在先,既然出手,那就得有計劃失敗的準備。即便裴青臨告發了她,她也沒什麽好怨恨的,自己做的事就得有承擔後果的勇氣。即便是重活一世,為人之本也不該忘。

裴青臨沉默地瞧著她,瞧她的眼神由憤怒怨懟變成了迷茫,又漸漸轉為清明,本來虛浮不定的眸光,好似有什麽東西沉澱下來了。

他皺了皺眉,正要開口,她卻突然擡頭:“對不起。”她抿了抿唇,表情慚愧:“那事是我做的太過下作,你若要報復,我也絕無怨言,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會竭盡所能補償你。”

他確實不在意她是否道歉,只是她說這話的時候眸光清澈,一言一語倒都似發自肺腑,就這麽清清正正地看著他,倒引得他心尖顫了顫。

裴青臨並不擔心她撒謊敷衍,她那點心思在他跟前淺顯的猶如溪水一般。可這紅塵濁世,真有磊落之人?

他一挑眉,譏誚一哂:“這麽說,就算我去稟明此事,大娘子也不會怨我?”

沈語遲倒是想開了:“既然是我先算計別人,起手之後無論輸贏都不悔。”哪怕被拉去浸豬籠呢,那也是她的結果。

裴青臨眯起眼,一寸一寸審視著她。

她定下心思,坦然和他對視。

馬車在一處張燈結彩的朱門停下。

他又瞧她一眼,率先下了馬車。

......

裴青臨一個字都不說,但也沒收了她的項鏈,沈語遲啥也不知道,啥也不敢問,兩人在楚府的垂花門處被一個管事娘子引著進了宴客的正廳。

屋裏已經烏泱坐了不少人,楚夫人端坐上首,含笑招呼,楚淇則陪在母親身邊待客,他先瞧見裴青臨,眼底露出癡迷和向往,又轉向沈語遲,見她今日穿了身藕荷色的衣裙,顯然被人著意打扮過,一雙桃花水眸盈盈流轉,越發顯得明艷嬌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