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第2/3頁)

林晚意識到,她雜亂無章的心緒全被看穿了。

於是只好把手機拿回來,付完款就轉去看正餐,順便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問:“他們欺負你了?”

“沒有。”

林晚看他一眼。

周衍川回望著她:“真沒有,他們欺負不了我。”

離周源暉自殺已經過去太久,周衍川早已不是寄人籬下的單薄少年。

論財勢與地位,昔日的長輩早已無法與他相抗衡,論身形與力量,二十來歲的年輕男人也根本無需懼怕兩位六十多歲的老人。

若非如此,他們也不至於這些年只敢以恐嚇信的方式威脅他。

面對面的時候,現在的他們在周衍川面前,其實並沒有太多勝算。

要不是他顧念舊情一再忍讓,光憑持續不斷的騷擾,就足夠讓夫妻二人年年去派出所報道。

林晚放下手機,沉默了一陣才說:“可他們肯定沒有好好跟你說話,而且你心裏不會好受。別說自己習慣了,習慣不代表理應承受。”

“……嗯。”

周衍川自嘲地笑了笑,“我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對他們說那樣的話。”

“什麽話?”

“告訴他們再有下次我會報警,說我認識很好的律師,就算他們不用坐牢,也會為此付出代價。”

林晚皺了下眉,她幾乎可以想像那對老人聽見這些之後,會罵他什麽。

仗勢欺人、反咬一口的白眼狼。

周衍川靠著沙發,仰頭看向天花板。

這幢洋房建成近百年,林晚搬來後重新修葺過一次,但依舊保留了原有的烏黑色木梁。院子裏靜悄悄的,無聲將黑夜與木梁糅合到一起,連帶著一身黑衣黑褲的周衍川,好像也在慢慢融入到昏暗裏。

林晚想起進來時忘記開燈,她在逐漸黯淡的光線裏望著他,隱約感覺事情沒那麽簡單。

如果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周衍川幾乎可以算作大獲全勝,兩位老人的謾罵在她的觀念裏,不過是氣急敗壞之下的宣泄而已,理應傷不到現在的他。

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他對別人的評價看得很淡。

巷子裏的流浪貓躍下院墻,踩翻鄰居家的幾個花盆,一陣咣啷咣啷的嘈雜聲響起,又伴隨著鄰居無可奈何的笑罵聲消失。

周衍川閉上眼,緩聲說:“我找到了堂哥的遺書。”

林晚神經一顫,難以置信地扭過頭,眼中滿是錯愕。

她是初三暑假結束後,才從附中老師那裏得知周源暉自殺了。當時這事始終讓人感到匪夷所思,加上周源暉並沒有在房間裏留下遺書,更讓他的死因變得撲朔迷離。

哪怕林晚自己,也是在認識周衍川之後,才大致確信他是因為壓力過大導致了抑郁。

這些年以來,周源暉的父母會把所有罪責全推給周衍川,也有這一層原因在。

或許是某種逃避的心理作祟,他們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過失,又急切需要一個替罪羊來為兒子的死亡負責,周衍川便自然成為了最好的選擇。

但是現在,那封遲到多年的遺書,將一切真相盡數揭開。

周衍川仍舊閉著眼:“堂哥死後,我從伯父家搬走……你理解成被趕出去也行,反正當時很匆忙,有些東西沒來得及帶走。”

“他們還給你留著?”林晚覺得不太可能。

事實上也的確不可能。

周衍川住過的臥室早就被清得一幹二凈,但他以前那間臥室比較小,有些放不下的、不太常用的東西就放在周源暉的臥室裏。

兒子死後,夫妻兩人始終將臥室保持著他離開那天的樣子,從來沒有動過。

周衍川的那些雜物,反倒陰差陽錯地被留了下來。

他們這回是徹底鬧翻,伯父伯母得知兒子的房間裏還有他的東西,二話不說就叫他全部拿走,仿佛他用過的東西帶著令人憎恨的病毒,會汙染他們心中最後的凈土。

周衍川久違地走進曾經熟悉的臥室,在書架最厚的那本偵探小說的書脊上,發現了一段摩斯電碼。

他記得清楚,周源暉平時很喜歡研究這些,某年春節還拉著他們玩過以此為主題的桌遊。

伯父伯母對這種東西不感興趣,但那天或許心情還不錯,勉為其難地陪他們玩了一個通宵。

摩斯電碼指向的物件,是放置在書架頂層的一架航母模型。

周衍川把模型取下來,打開扣得並不嚴實的底座,在裏面發現了塵封多年的遺書。他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看,而是選擇把遺書拿了出去,然後返回臥室繼續整理屬於自己的東西。

幾分鐘後,客廳裏爆發出仿佛野獸泣血的淒厲哭聲。

周源暉把一切都寫得清楚,他為何抑郁、為何崩潰、為何走上絕路,一字一句都將矛頭對準了父母。遺書的第二頁,他不知懷抱何種心情,用略帶嘲諷的文字寫下了人生最後的絕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