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第2/3頁)

院門在身後輕輕閉攏,周衍川經過前面的院落,徑直走向後院。

後院的景致與前院同樣冷清,他推開右側一扇房門,走進他小時候的房間,坐在窗邊看了會兒天空。

這是父母去世後,他逐漸養成的習慣。

每次回來也不住一晚,只在這裏坐上幾十分鐘,宛如某種儀式一般,將最近經歷的事在腦海裏過一遍,既是整理過往,又是梳理頭緒。

他上次回來,還是決定離開德森的時候。

中途間隔好幾年,他經歷了簽下競業禁止協議暫離無人機行業、出國留學、回國創業、星創漸漸成長壯大,分明有許多與人生軌跡至關重要的大事,可不知為何此刻坐在這裏,滿腦子都只有一個人的身影。

手機突然一震,把林晚從他腦海中驚跑。

周衍川拿過來看了一眼,發現是曹楓發來的消息。

曹楓:【今年的‘快遞’送到,我找借口說是公司文件拿過來了,還是老規矩,用碎紙機幫你處理掉?】

周衍川的手指在屏幕上碰了幾下,始終沒有發出那個“好”字。

此時窗外暮靄四沉,將空曠的四合院浸潤在黃昏的光線裏。遠處依稀傳來隱約的笑聲,興許是哪家的幾個小孩子正在外面玩耍,嘹亮而稚嫩的童音嘻嘻哈哈,吵鬧著穿過古舊安寧的胡同。

周衍川起身去衛生間。

最初帶著雜質的水流盡之後,他彎下腰捧了一把水澆在臉上,濡濕的黑發稍顯淩亂地垂下來,把不連貫的水珠從臉頰送下去,滑過清晰突出的喉結,最後漸次隱入領口。

胸膛感受到一陣涼意。

周衍川一手撐在水池,一手握住手機,掃了眼鏡中神色淡漠的自己。

他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只要沒笑,臉上差不多就是冷淡的表情,要不是那雙桃花眼削減了輪廓的冷峻感,可能不會有太多女生敢給他遞情書。

她們總相信有桃花眼的人必定多情又溫柔,非要撞了南墻才會惱羞成怒地跟閨蜜抱怨:“周衍川沒有心!”

然而此時此刻,周衍川分明感到他整顆心臟,都在有力地跳動著。

他低下頭,按下語音對曹楓說:“把東西留著,我回來之後,抽時間去見他們一次。”

曹楓遲疑地回他:“……要帶保鏢嗎?”

周衍川低聲笑了笑:“要麽帶你?”

“滾滾滾,我可是有老婆的人,不參與任何危險活動。”曹楓沒好氣地懟他一句。

過了會兒又不放心地追問道:“你確定絕對會去?其實依我看早就該這樣,每年你堂哥忌日他們就要發點惡心人的東西過來,我一個局外人都看不下去。恭喜你終於不打算繼續忍了,等事情解決了,我必須給你慶祝一場。”

周衍川揉了揉眉心,沒有接話。

曹楓之所以會知道周源暉的事,全是因為星創成立的第一年,伯父伯母不知從哪裏得知了這個消息,隨即在那年的七月寄了一個快遞給周衍川。

快遞是用文件袋裝著的,曹楓以為是他們那天急著需要的一份合同,就直接拆開了。

誰知道裏面全是寫滿詛咒的紙張與恐怖陰森的圖片,差點沒把曹楓一個大男人嚇得哭鼻子。

曹楓當時以為周衍川在外面有什麽仇家——作為公司合夥人,他必須了解清楚——誰知經他再三詢問,才知道其中還牽涉了一條人命。

周衍川沒說得太詳細,但曹楓差不多聽懂了。

聽完後他表示萬分無語:“這怎麽能是你一個人的錯?你堂哥肯定是長期心理壓力太大,才會在高考結束後心態崩了,一個孩子能鬧出自殺的事,跟父母肯定脫不了關系。”

“如果沒有我,他不會自殺。”周衍川說,“快遞的事你別告訴其他人,處理掉就行。”

曹楓:“聽你這語氣,不是第一次收到了?”

“嗯,以前寄到學校,後來寄到德森,再後來我出國留學他們找不到我。沒事,每年就寄一回,可能是想提醒我別忘了。”

“……”

曹楓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們兩人那時還只是合作關系,沒來得及建立多麽深厚的友情,但根據他對周衍川過往的了解,總覺得他不是那麽逆來順受的類型。

周衍川敢跟德森叫板,敢放棄一切從頭再來,他心中有氣勢如虹的輝煌理想,不應該被兩個老人年復一年的折磨而不還手。

唯一的可能,就是周源暉的死給他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創傷,讓他自己都相信了那些毫無道理的指責,才會因此甘願承受這一切。

所以今天聽見周衍川終於願意去跟兩位老人談談,曹楓有種等到了號角吹響的激動。

他沒忍住又發了條語音:“能問一下,是什麽原因讓你想通了嗎?”

周衍川的視線掃過手機屏幕,薄而白凈的眼皮闔下來,蓋過了眼中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