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簡南不會撒謊。

他不喜歡阿蠻和塞恩在外面閑聊的聲音,他看不見阿蠻,猜不到阿蠻聽到塞恩問那個問題時候的表情。

所以他真的找到了想要讓阿蠻幫忙一起做的事。

“我演算了舌形蟲在黃村所有可能的感染來源。”

“舌形蟲的傳播方式主要通過糞-口途徑、輸血、器官移植的方式傳播,後面兩種在這個村裏不存在,所以我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糞-口途徑。”

一張白板畫得密密麻麻。

簡南的字很好看。

被強行拉來開跨行會的保鏢阿蠻十分配合的點了點頭。

簡南拿著白板筆清清嗓子,耳朵微微紅了一點。

“根據村長的口述,他們發現動物和人出現舌形蟲症狀的時間點差不多是在兩周前,舌形蟲輕症的時候幾乎沒有症狀,所以整個村莊出現感染的時間點肯定是在兩周之前。”

“這裏是黃村目前存活的所有牲畜列表,傳染程度最嚴重的羊每日放養的地方是固定的,我檢查過那裏的草料,沒有舌形蟲感染跡象。”

“剩下的牛和豬用的都是商品飼料,我檢查過飼料盆,也沒有寄生蟲殘余。”

“目前黃村的情況是村裏除了被感染的牲畜和人以及他們的糞便,其他的地方都沒有被舌形蟲感染的跡象。”

“牲畜放養路線單一,去年開始因為從血湖放養回來的羊出現了不明原因的癲癇,巫醫警告村長說這是災難來臨前的預兆,所以他們村的牲畜從去年開始就再也沒有去過血湖。”

他列出了黃村所有被感染生物的行動路徑,檢查路徑上所有可以入口的東西,結果都一無所獲。

種種跡象都表明,黃村舌形蟲的感染源並不在血湖。

可是血湖卻是這一帶唯一一個感染源。

“黃村的村民呢?”阿蠻發現那塊白板上只寫了牲畜。

問完之後頓了頓:“抱歉,傳染病會從人傳給動物麽?”

“會。”簡南把白飯翻面,又是一面密密麻麻,“事實上有很多動物的傳染病都是人類作為宿主帶給動物的。”

他也寫出了這兩個月來黃村村民的行動路線和飲食。

封閉原始村落的好處是,這些人過得都是集體生活,生活路徑路徑查起來相對簡單很多。

阿蠻托著腮盯著白板看,她在想在這密密麻麻的記錄裏,有什麽是她能幫忙做的。

她又一次選擇性的忘記了剛才簡南藏在陰影裏的樣子。

簡南在人名上面畫了一個圈。

“這個米娜就是村長打算用來活祭的祭品,一個月前和相隔十公裏的另外一個印第安人村用十頭羊交換的,那個時候,村裏還沒有出現明顯的舌形蟲症狀。”

就是那個簡南打算找國際人道組織救助的年輕女人。

就是那個因為他們有可能可以救她,所以哪怕語言不通,也竭盡全力幫他們的年輕女人。

今天他們終於知道了她的名字,米娜。

“黃村沒有我想象中的原始,他們的日常飲食已經無限接近現代人,沒有奇怪的飲食癖好,因為驅蟲粉,他們村的蛇蟲情況比我想象中的好很多。”

“唯一不可回朔的變數,就是米娜。”

“整個黃村這段時間唯一一個要做的和現代文明完全相悖的事情,就是活祭。”

“所以我想請你幫忙。”簡南看著阿蠻,“我想請你幫我檢查一下米娜的身體。”

“一方面她是印第安人,由我來檢查會碰觸他們的禁忌。”

“另外一方面,我是獸醫,村長的西班牙語也不是特別好,我怕會引起誤會。”

阿蠻沒有馬上答應。

簡南提到活祭,提到祭品,提到活人交換的時候,語氣和在血湖裏差不多,沒有什麽情緒,說的很冷靜。

他沒有同理心。

可他每次決定要做的事情,卻總是比很多普通人想得還要周到細心。

這其實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好事。

但是卻讓阿蠻的心情變得很不好。

“你的這個。”她也搞不清楚前額葉區塊在哪裏,隨便指了指頭,“能治好麽?”

簡南一怔,反應倒是很快:“不能,如果出現焦慮或者其他負面症狀可以考慮吃藥,但是恢復正常人那樣的反應,比較難。”

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突然變成這樣。

所以就更不知道怎麽樣才能變回原樣。

“為什麽會突然提到這個?”他疑惑。

這也不是一個正常人的反應。

被別人那麽突兀的提起自己的病,正常人的第一個反應應該是不舒服,而不是疑惑。

阿蠻嘆口氣。

“因為可惜。”她湊近簡南,“因為太可惜了。”

簡南沒動,黑黝黝的瞳孔看著阿蠻。

“本來這種時候,你可以罵臟話。”阿蠻揚起了嘴角。

“本來這種時候,你可以說,因為這地方該死的閉塞,所以把本來很容易的事情弄得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