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那一對男女是誰?

苗絲貞挎著個竹篾菜籃子,籃子裏只有一塊豆腐,一把雞毛菜,拿了塊藍花布蓋著,站在泰豐銀樓裏看首飾。

擺在櫃台上的全是今年時興的樣式,雖然不如在覺明寺遇上的公主府丫鬟戴著的那枝金釵精致,依舊看著教人眼饞,她恨不得全都買下來,可惜囊中羞澀。

又想到回家還要給那個男人做飯,苗絲貞心裏委屈極了。

跟著他吃不好喝不好不說,連件像樣的衣裳都沒有,反過來還要自己去當鋪裏賣了傍身的首飾養他,日子過得還不如在館子裏做姑娘,起碼那時候快活。

她當初雖然不是花魁,也是響當當的紅牌姑娘,被一個經營綢緞的老爺看中了贖身,脫了賤籍做妾。

老爺附庸風雅,家中老太太去世的時候,他不知道從哪兒請來一個據說有點名氣的酸腐詩人來寫了一篇追思賦,博得滿堂喝彩,老爺說一定要重賞,然後主母趁機把自己贈給了這個白建修。

白建修是個舉人,每個月能從縣裏領些錢糧,雖然不至於挨餓,可日子比綢緞莊老板家裏差太多了。

苗絲貞自己也不明白,老爺那麽多妾室,為啥當家主母偏偏容不不下她,肯定是因為自己貌美。

也正因為貌美,所以白建修十分寵愛苗絲貞,簡直把她當成眼珠子一樣捧在手心裏,自從她進了白家門,白建修就跟吃不飽的饕餮一樣,恨不得日日夜夜把她按在床上擺弄。

可白建修待她再好也白搭,她依然是個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舉人娘子另有其人。

苗絲貞心裏不服,給財主家做妾也就算了,憑什麽嫁給一個窮酸文人還做妾呢。

她略施小計就把白建修的糟糠妻擠走了,到底是做了舉人正妻,只等著他中狀元飛黃騰達弄個誥命夫人當一當,哪想到他居然沒中!

本來白建修還能靠賣詩詞字畫掙點錢,自從科舉落榜,他每天郁郁寡歡只知道喝酒,狗屁文章都寫不出來了,她稍微說幾句,他就動手打她。

苗絲貞哭喪著臉發呆,她的命實在是太苦了。

她正想得出神,小二拿著雞毛撣子前後左右圍著她撣灰:“大嫂讓一讓,當心撣到您,再往後退一退,別讓灰沾了您的衣裳哎。”

苗絲貞知道這是小二見她只看不買,來趕人了。

她翻了個白眼,在心裏罵了一句:真是狗眼看人低,你一輩子就是做小二的命!

苗絲貞心裏有氣,奈何兜裏沒錢,她只好垂頭喪氣地走了,剛出門沒走幾步,就聽身後小二熱情地招呼:“湯小姐來了啊,快請進,小的去給您沏茶。”

苗絲貞忍不住回頭看去,那湯小姐正昂首挺胸擡腳邁進門檻,她覺得這位湯小姐的側影有些熟悉,但是又覺得不可能,怎麽會是那個人呢,那個村姑怎麽可能在這裏,怎麽可能穿得上這麽好的衣裳,還被小二請進店裏去。

可是,真的太像了。

苗絲貞忍不住悄悄回去,躲在窗戶邊上偷看。

小二奉上茶,桃花走得口渴,接了茶正打算一口灌下去,突然想起秀竹姑姑教她的,便擡起袖子遮臉,慢慢抿了一小口茶水道:“我來拿公主定的首飾。”

“早都給公主準備好了。”

周掌櫃從櫃台底下抱上來一個箱子,用鑰匙開了鎖,取出一個錦緞盒子,打開蓋子,恭敬地呈給桃花:“正要給公主送去,沒想到湯小姐就來了,您請驗貨。”

桃花不懂珠寶,但她懂生意,也懂民不跟官鬥,她收了錦盒,作勢看了幾眼道:“諒你們也不敢糊弄公主,丟了我家公主這個主顧事小,惹得公主發怒你們店子就別想開了。”

周掌櫃點頭哈腰:“湯小姐說笑了,借個膽子草民也不敢。”

桃花從懷裏掏出一團帕子,放在櫃台上層層掀開:“你再看看這個鐲子還能修復麽?”

一個帝王綠鐲子碎成了三斷。

周掌櫃一輩子和珠寶打交道,從沒看過成色這麽好的翡翠,他心疼地伸手去摸:“哎呦呦,這水頭、這顏色、可惜啊可惜啊,怎麽就碎了,好東西很該愛惜一點的。”

桃花看見周掌櫃心疼成這樣,便解釋了幾句:“公主一直愛惜著,前幾日太後娘娘過壽,駙馬爺喝多了,下了馬車沒站穩,公主去扶,兩人一起摔倒,鐲子就磕碎了。既然是這麽好的東西,那回去叫駙馬爺給公主賠個一模一樣的。”

周掌櫃搖搖頭惋惜道:“這樣的極品翡翠可遇不可求,想找個一模一樣的估計難嘍。”

“那還能修好嗎?”

周掌櫃把幾段碎玉拿在手裏端詳片刻:“能修,我拿鏤空金片包上,做個金包玉鐲吧,慢工出細活,湯小姐十日後來拿。”

桃花出來了,苗絲貞忙背過身去,她一路悄悄跟著桃花的馬車,跟到了五公主府,躲著看了一會兒公主府大門前斜飛上天的挑檐,房頂上閃閃發光的琉璃瓦,才戀戀不舍地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