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月色裏為她拔劍的少年

李大娘的男人在衙門裏當衙役,她是最門兒清的,三兩句就給小瑜解釋清楚了。

“那是衛縣令家的小衙內,可了不得,十三歲那年就中了文秀才。後來這王太太不知道怎麽想的,又讓衛公子改學武科,棄文從武多難啊,結果人家去年又中了武秀才,裏外裏才三年。你說人家這孩子咋生的,家裏有錢不說,兒子還爭氣。”

小瑜聽得眼睛發亮,她喃喃道:“我怎麽以前沒見過太太和公子呢。”

李大娘數著錢盒子裏的銅板,漫不經心道:“你沒見過也不稀奇,你除了在前門大街擺攤兒哪都不去,太太公子平時都是走後門進出的,再說這衛公子白日也不在家,據說他拜了巫山衛所的一個厲害的大將軍做師父,每日都過去練武。”

巫山衛所小瑜是知道的,因為他們這地方,地勢險峻易守難攻,自古常出山匪,附近百姓多被禍害,甚至皇帝微服私訪的時候都能遇上,為了徹底杜絕匪患,皇帝十幾年前剿匪之後便在此設了常駐軍。

王太太今日和衛懷靜便是從巫山衛所回來。

巫山衛所的指揮僉事彭西洲曾是武探花出身,本在兵部任職,此人愛酒,因在任上喝酒誤了大事,被貶官到巫山衛做了個僉事。

彭西洲雖被貶官,但是他武藝超群,這樣的師父那是可遇不可求啊,王太太為了兒子的前程,當機立斷獻上重金,又厚著臉皮擡出娘家遂安伯王家的名號,各種托求,這才讓衛懷靜拜了彭大人做師父。

彭僉事的家眷近日來巫陽縣探親,故而王太太特意跟兒子一起拜訪了他的家眷,以示尊師重教。

“山路顛簸,賢妻今日辛苦了。”衛縣令把妻子扶著坐下,叫人上熱茶:“彭僉事可有說家眷在我縣待多久,若不是過段時日省城要巡查屬地,我擅自離任不好,就跟你們一起去拜訪了。”

“我替你跟彭僉事告罪了,他的家眷待一兩個月呢,等巡查過去你再去不遲。”

王太太喝了一口熱茶,臉色好了些,她轉頭又教導兒子:“兒啊,你一定要刻苦要努力要好好練功,武科起勢快。你爹和你師父本是同科進士,結果你瞧瞧現在,你爹這個文官熬了快十年才七品。你師父呢,被貶謫了還四品呢,到頭來你爹這樣的勤勉官兒還得巴結著一個落了罪的。”

想起今日見著彭僉事的娘子,自己做低伏小的模樣,王太太心裏委屈極了,她抹了淚:“娘一個伯爵家的小姐,你師父的娘子不過是一個教書先生家的女兒,娘若不是為了你,怎肯對她如此卑躬屈膝。”

衛懷靜連忙勸慰娘親:“兒子一定上進,光宗耀祖。”

彭僉事的娘子從京城來,王太太覺得彭娘子身上穿的衣裳樣子都比南省大方些,令她再一次想起昔年父親這一支未從王家分出來之時,她在京城伯爵府裏的風光日子。

天子腳下,凝聚著人世間所有的繁華,世家大族的公子小姐們,個個霞姿月韻,那紙醉金迷的生活,和這小地方簡直雲泥之別。

她又再一次跟兒子耳提面命了一番:“兒啊,咱家是有錢,但是光有錢是不行的,不入仕途永遠是不入流的人家。娘親長在有爵之家,見過的人不少,深知我兒資質不比任何人差,只要你肯努力,一朝陪在君王側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衛縣令雖然是一個不入流的外地小官,但是治國齊家平天下大約是每個讀書人心中的執念,他十分同意妻子的說法:“你娘說的沒錯,你一定要聽話。”

衛懷靜深知父母為自己付出良多,他從小就被教育要認真科舉,振興家族,他想起一件事:“前幾日師父建議孩兒不要急著考今年秋闈,說我年紀尚小,根基不穩,力氣沒有長足,就是僥幸掛在末尾過了秋闈,明年春闈也考不中進士。不如等兩年,秋闈有個好成績,春闈也十拿九穩,將來記資歷的時候也好聽些。我說回來問問爹娘的意思。”

衛縣令思索了一番:“你師父此言有理,秋闈的位次是在末尾還是前排,將來論資歷的時候大不相同。既然如此那便先不急著考了,反正你還小,多打兩年根基也好。”

“孩兒謹遵父命。”

王太太看著兒子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孩子素來努力,她是知道的。

“老爺,我也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今日同彭娘子閑談,她偶然提了一句,說皇帝最近的字畫上愛用的印章是靜心居士,我記在了心裏。回來的一路上都在想要不要給靜兒改個名字,畢竟他將來是要成大器,入朝為官站在皇帝跟前聽差的人,你說要不要避個名諱。”

衛縣令毫不猶豫道:“避天子名諱當然是應該的。”

他沉吟了一下:“可以改成懷錦,前程似錦。”

王太太皺眉:“這個字的意頭好是好,但京城那些貴公子們起名大多高雅別致,比如我七堂姐嫁給了平國公,她家世子名叫清晗,兩相比較,這錦繡之類的字眼聽起來就有些俗氣。不若叫懷瑾,懷瑾瑜而握蘭桂,聽起來氣韻高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