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王皇後知道是因為什麽緣故,也就沒有多問,只淡聲跟顧無憂囑咐,“去吧,回頭說完話再過來,我讓小廚房做了你喜歡的菜。”

“好。”

顧無憂點點頭,又和人行了一禮,這才跟著德安往外走,出去的時候,正聽到姨媽問長平,“你在想什麽?”

“……啊,”從前大大咧咧慣了的長平這次倒是顯見的有些害羞,“沒什麽。”

這丫頭……

顧無憂好笑的搖搖頭,還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

此時的帝宮。

蕭定淵和李欽遠對坐著下棋,棋局早就過半,勝負卻還未定,半開的軒窗外種著幾株梨樹,只是時節不到,梨花未開,就連葉子也沒有,光禿禿的,徒生一些荒涼。

早前不知有多少人提議把這幾株梨樹砍了,換一些應時節的,都被蕭定淵拒了。

其實蕭定淵也不記得這是哪年哪月種下的梨樹了,好像他搬到這個帝宮成為天子的那一天,這些梨樹就已經在了,他記得自己一向是不喜歡梨樹的,可不知怎得,每次旁人提議要砍伐的時候,他卻總是舍不得。

也說不出是個什麽緣故。

手中黑子落下,對面白子緊隨其後、不依不饒,蕭定淵不由笑出聲,“你倒是步步緊逼,一點都不給朕喘息的機會。”

李欽遠笑著耍賴,“是您讓我好好下的,我可不敢欺君。”

“你這小子——”蕭定淵笑道:“比你爹倒是有意思多了。”

他似乎只是閑話家常,一邊接著下棋,一邊隨口說道:“朕剛才那話要是和你父親說,他肯定是板著臉說'下棋如打仗,哪有敵軍到了眼前,還不反擊的道理'。”

“你這手棋倒是和他很像,是他教你的?”

從前,李欽遠聽人說起李岑參,便覺得煩不勝煩,如今大概是心境不同了,竟也知道好生說話了,“是他教的。”他小時候,也曾被那個男人抱在膝上,悉心教授棋藝。

即使多年過去,父子成仇,可有些藏在潛意識裏的東西卻始終不曾忘記過。

不止是這手棋藝,還有他的騎射……

“突厥那邊的事,你可知道?”蕭定淵突然和人提了這麽一嘴。

這是朝廷的事,更是軍務上的事,怎麽著也犯不上跟他一個什麽官職都沒有的白衣說,李欽遠一時不明白蕭定淵此言何意,擡眼看他一眼,對面的男人神色如常,仍在觀察棋局,仿佛真的只是閑話家常。

他抿了抿唇,便開口,“我回來的一路,聽人提起過一些,說是十年期限將至,突厥大皇子、二皇子內鬥不休。”

蕭定淵點點頭,“你怎麽看?”

“我雖然不曾跟突厥那邊有所接觸,但也知曉這位大皇子為人寬厚,若他登基,可保大周、突厥幾十年無虞,可若是這位二皇子……”他修長的指尖輕輕磨著手中的棋子,聲音也跟著淡了一些,“若他登基,只怕我們和突厥終將還有一戰。”

蕭定淵落下手中棋子,看著李欽遠,端詳許久,卻沒再說這件事,而是另換了一個話題,“等結束突厥那邊的事,朕打算讓你父親退下來。”

李欽遠一愣,面上少有的露出幾分呆怔。

“你父親和朕,還有定國公三個人是少年時便相交的好友,這些年,他為朕、為大周付出得太多了,朕希望他余後幾十年能活得安穩一些。”蕭定淵嘆道,看著對面青年露出的怔忡,又道,“當年你母親仙逝,他在戰場受了不少傷,又因為急著趕回來沒能好生治療,留下不能根治的舊疾,前陣子,朕便想讓他留在京中,可他那個性子,你是知道的。”

“您……說什麽?”

李欽遠臉色蒼白,手中的棋子一時竟握不住掉在棋局上,亂了一盤好棋,他啞聲,帶著急迫,詢問,“什麽舊疾,什麽不能根治,他……”

“你不知道?”蕭定淵面露詫異,想到李岑參的性子和他們父子之間的關系,又搖了搖頭,“他這個人,還真是……”看著青年蒼白的臉色,他嘆了口氣才繼續說,“他那個舊疾只要好生休養,也沒什麽事,可若是一直打仗,恐怕……所以,朕才想著等這次結束,無論如何都要把他留在京中,不準他再去了。”

怪不得這幾年他每次回來,身上都籠罩著一層濃重的藥味。

怪不得那年他回來的時候,臉色那麽難看……

怪不得母親下葬之後,他便直接暈倒了……

原來……

李欽遠神色慘白,目光也變得發散起來,呆坐在軟塌上,整個人的肩背線條繃得很緊,放在茶案上的手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不知過去多少時間,他才喃喃道:“他不會聽的……”

那個男人,早就打算好了把他的一生奉獻給大周。

“所以要靠你啊。”看著青年神情呆滯地看過來,蕭定淵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話,他會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