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記憶(第2/3頁)

我說:“去抓兔子。”

“什麽?”外婆沒聽見,我外婆九十歲,身體好,眼睛好,腦筋好,就是耳朵不太靈光了。

我大聲說:“他叫我去抓兔子。”

“呵呵,你小時候最喜歡耍雪,快去吧。”外婆笑道,“多穿點。”

“不去嘛,凍死了。”我縮了縮脖子,“我要陪你烤火。”

“乖乖快去吧,老太婆不要你陪。”外婆說,“這個小夥子蠻好的,外婆沒幾個年頭啦,幾多希望看到你的大喜事。”

我倚著我的老外婆,她滿頭銀絲,看不見一根黑頭發了,小時候見到的那個勤勞麻利的外婆老了,老態龍鐘了,我心裏酸酸的。

外婆又催促我說:“乖乖快去吧,難得小夥子來一趟南方。他對你幾多好,你也要對他幾多好。”

我聽話地站起來,蔣傑雖然聽不懂外婆的家鄉話,但是猜出外婆勸服了我,高興地模仿我的家鄉口音說:“謝謝外婆。”

這下外婆也聽懂了,樂呵呵地點點頭說:“快些去吧,外婆給你煨雞蛋,一會兒回來就熟嘍。”

我弟弟也是個好玩的主,我們前腳出門,他後腳就跟上了:“我也去。”

被我媽一把擰回去了:“你個砍腦殼的懶鬼,給我回來,雞還沒殺呢。”

爸爸立刻反駁:“大過年的,別砍腦殼砍腦殼地,多不吉利。”

於是他倆又拌嘴開了。蔣傑聽了看著我直樂。

我吐吐舌頭:“他倆都鬥嘴皮子鬥了幾十年了。”

“但是他們卻恩愛了幾十年不是嗎?”蔣傑說。

我點點頭,他便湊過來低聲說:“我們以後也會這樣恩愛。”

我抿嘴笑而不答,他把我的手抓住放進他的口袋裏,他的口袋裏暖烘烘的,我的心也開始變暖。如果愛神眷顧我的話,我想我是可以重新開始愛的吧?

我們爬到對面的茶山上,矮墩墩的茶葉樹上堆了深深淺淺的積雪,像水墨山水畫中的意境,天空被雪洗過了,一片湛藍,太陽出來積雪開始融化,南方的雪姍姍來遲,卻很快消逝,我倆走在山道上,沒看到一只兔子,也許兔子只有在童年的時候才存在。站在山坡上望著對面群山依舊蒼翠,南方的冬天仍然是綠色的,只是這綠多了些滄桑的色彩。一棟棟白色的小樓掩映在竹林裏,露出一道白墻或者一方青瓦,煞是好看。

“我喜歡這裏。”蔣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你為什麽那麽讓我著迷了,真是一方山水養一方人啊。等我們老了來這裏養老真不錯!”

我真的沒有想那麽長遠,人生存在無數的變數,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死去,我也不知道這段愛是否能長長久久。

站在山坡上的時候蘇蘇來電話了,狀告小Q在她家犯下的種種劣跡:在小樂的作業本上尿尿,把鞋子藏在床底下,把襪子撕咬,晚上莫名其妙叫喚等。說我再不回去就要把它燉了,我這邊卻被她樂得笑疼了肚子。突然她話鋒一轉,說:“德國小夥來過了。”

“他來幹什麽?”我心裏一個激靈。

“找你唄。”蘇蘇說,“他去你的公寓找過了,沒有人,你又把以前那個手機號扔了,他找不著你,只好來我這了,我都被他煩得想搬家了。”

“那你沒告訴他我的……新手機號吧。”我背對蔣傑,壓低聲音說。

“我傻呀我告訴他。”蘇蘇說,“你就放心吧,除非他追到你家去。”突然她叫起來,“搞不好他真追到你家去了。他又不是沒幹過那種事。”

“沒事。”我笑,“他不知道我具體住哪。”

掛斷了蘇蘇的電話,我心事沉沉,為什麽Michael還要找我,難道他的瘋狂間歇性地在每年春節發作?我在心裏和他對話:我們之間已經完了,我現在已經答應了蔣傑的求婚,我是他的未婚妻。Michael,你已經完全徹底地失去我了,請你也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吧,我是好是壞,是死是活,都與你沒有關系了。

蔣傑看到我愣神,拍拍我的肩膀道:“蘇蘇來的電話嗎?”

“是,她跟我們問新年好呢。”我簡短地說。

“哦,是這樣。”他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

我料定他早已經猜出了蘇蘇和我說的事情,並且我的電話漏音厲害,於是索性坦白告訴他:“蘇蘇說Michael去她店裏找我了,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管他,他願找找吧。”

蔣傑走近我一步,重又把我的手放進他的口袋裏,笑了笑說:“我們回去吧,看你凍得手冰涼冰涼的。”

我擔心他多想,拽住他:“蔣傑,我和Michael已經完了,不管怎麽樣,我都不會再回頭了。”

我看著他的眼睛,希望得到放心的答復。

他捏捏我的鼻子,卻並不回答:“你現在不要叫我的全名了,顯得多疏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