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摸到方向再去追查,一切便都有跡可循了。

宋城當天是化工廠的夜班,他下半夜擅自離崗,直到早上快交班時才趕回來。

他小心地繞過了化工廠內所有能記錄到他活動軌跡的監控,沒有人證,卻還是被許秋來畫一整天時間找到了疏漏。在距離化工廠出口兩百米,有處坐落在馬路邊的賓館,他們停車場的攝像頭角度正對馬路。

許秋來仰頭盯了攝像頭三十秒,意識到自己再也不能用簡單便捷的非常規手段。

站了半晌,她幹脆上前跟停車場保安室的老大爺套近乎。眼睛都不眨張口就來了段故事,說自己嫂子給哥哥戴綠帽,被發現之後跟情夫跑了,兩個月沒回家,兩個孩子從早到晚哭著找媽媽,情夫就是對面化工廠的員工……

她繪聲繪色跟六十多歲的大爺聊了整整兩個小時,大爺聽得老淚縱橫,擦著鼻涕,終於同意給她看正對馬路的監控。

對外的監控攝錄的內容是公共場所,不存在泄露賓館客人信息,大爺便也沒多心,只把那段監控調出來。

郊外夜間路過的車輛很少,許秋來將進度條拉到時間點開始查,果然,那個時間段,半個小時工廠內只出來一輛車。

這賓館的攝像頭離得近,清晰度比警方那個稍微強一點兒,至少能讓她看出車型,放大清晰再銳化,依稀辨認車牌,鏡頭最後,他甚至還降下一半車窗彈了彈煙灰。

車是化工廠的公車,所屬剛好是宋城的車間,七點鐘,他駕駛著那輛白色面包車重新駛入工廠。

這證據來得如此清晰、如此突然,簡直叫人幸福得熱淚盈眶。

“大爺,視頻我能拷一份嗎?”

“這……我們規定裏沒說可以讓客人把監控拷走。”大爺猶豫。

“但也沒說不可以,對吧,我要的是馬路的監控,不是賓館內部的監控,不影響酒店。”許秋來說著眼淚就掉下來,“您不知道我小侄女有多想媽媽……”

大爺完全沒深想“想媽媽”和“拷監控”有什麽關系,就覺得這閨女真會哭,太招人疼了,忍不住都想跟著哭,“行行行,你拷吧,就是去了外頭,可千萬別說是我給你的。”

許秋來手腳麻利復制完,千恩萬謝走到門口,又降下車窗,敲了敲保安室的窗框,“大爺,有個事我還沒跟您說。”

“什麽事兒?”

“我說的綠帽哥被人推護城河底下淹死了,您這硬盤裏的源文件好好保存,說不準以後警察會親自過來問你要呢,謝您啦。”

大爺連忙跑出保安室追問,只可惜載著許秋來的車早已經開遠。

殺人動機、作案時間、目擊證人都齊了,如果許秋來是個警察,辦這起案子可以說是一擊即中。

可惜她不想暴露自己,猶豫再三,還是沒有立刻把證據全部拋出去,只敢搜腸刮肚、拐彎抹角兒一點兒一點往外遞,叫警方自己找著蛛絲馬跡。

首先把宋城睡嫂子的猛料一傳十,十傳百。人類的本質是傳聲筒,傳到雙方同事街坊耳熟能詳,各種陰謀論都不用許秋來編造,便如雨後春筍紛紛冒出來,傳得神乎其神,有的版本幾乎要接近真相了。

唯一令她欣慰的就是,這屆警察辦案能力還行,眼力也不錯,沒多久就找上了宋城,將他拘留審問。

並不是每個人都有齊進那樣的心理素質,嫌疑人們的每次回答、每個微表情都會被錄下來供警方反復琢磨,普通罪犯在審訊室長時間、高強度,層出不窮話術的審訊下,不可能保證自己不慌亂、不犯錯,更遑論宋城這樣的非專業人士。

案發前宋城並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已經是個窮光蛋,殺了他還是無法將那些財產據為己有,如今和嫂子的事情也被曝光,那個狼心狗肺的女人直接和他斷了往來。

沒出一個星期,宋城徹底崩潰,很快在審訊室的強燈裏、刑警們車輪戰的拷問下供述出自己的罪行。是他親手將醉酒的哥哥從岸邊扔進護城河,然後開著單位的車原封趕回廠裏交早班。

“不是我想殺他,我之前從沒想過要殺他,有人告訴我殺了我哥哥給我三百萬。”宋城在監控中痛哭流涕,“他才是主犯,我就是一時被蒙蔽了,怎麽做都是他告訴我的,我哪裏有這麽周全……”

自殺變他殺,到了這一步,竟然又冒出個幕後主使,放在皇城根腳下老百姓們眼中,這一波三折的情節可真是個值得茶余飯後提一提的案子,然而在警方眼裏,案情發展到這一步,他們才算真正松了口氣。

“那你說,是誰指使你?”

監控後的刑警們屏住呼吸,等他吐出那個所有人心知肚明的名字。

宋城卻道:“我哥得罪的一個律師,他不知道為什麽,不上班天天去蹲守在人家事務所,打擾人家做生意,這不是我的錯,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