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為表探病的誠意,許秋來特意在住院樓下超市買了束五十多塊錢的鮮花。

自從家裏破產,她就再沒為這種中看不中用的東西買過單。而且錢掏出去的時候她居然沒有肉疼,可見陸離在她心中確實是和別人不一樣了。

電梯樓層越升越高,秋來疑惑小心問道,“教授,是不是弄錯了,再往上走是ICU重症監護室了吧……”

“沒錯的。”賀教授面色尷尬,又忍不住為孫子辯解兩句:“ICU有空氣凈化系統,外面病菌太多了,不利於肺炎恢復。”

不必說,肯定又是陸離在重症監護室賴著不肯出來,覺得全世界的病毒都想謀殺他。許秋來心領神會。

ICU24小時亮著白熾燈,平日裏住的都是或垂危或昏迷的病人,氣氛冰冷又沉重,是真正花錢如流水的地方,正常人一天都不想多呆,偏偏出了陸離這個奇葩,畫風頓時不一樣了。派來24小時監護他體溫血壓心跳的兩個小護士沒事做,爭相幫他換吊瓶做霧化,試圖找到體現自己的工作價值。

她買花時候不知道陸離住的是重症監護室,這會兒只能在門口跟護士確認:“姐姐,我這花兒可以帶進去嗎?”

“不可以哦,原則上只能拿杯子紙巾之類的生活用品進去。”護士笑答。

為什麽說原則上,因為陸離自己把電腦帶進去了,她做護士以來第一次遇到住ICU還能每天玩兒電腦的。

許秋來可不是陸離那樣的刺頭,說不讓帶就不讓帶,她打算把花轉送給護士站的小姐姐。賀教授已經推門進去,門一開,陸離隱約在病房外聽到了秋來的聲音。

開始還以為是自己日思夜想出現幻覺,陸離自暴自棄疲懶地往床上一癱,朝老人道:“我又不缺人照顧,賀教授您老就在家看看書喝喝茶,別整天往我這兒跑,您累,我也吵得慌。”

“我還不願意來呢,還不是你外婆把我趕出來。”賀教授看表,“我就卯個點,定的餐快到了,等你吃完我就回去。你痛快點兒吃了別讓老人家操心。哦,還有你的師妹許秋來同學,我在路上遇見她,就帶她一塊來了。”

陸離大駭:“您怎麽不早說?”

賀教授眼睜睜看著孫子忽然精神起來,一個星期來死不活的模樣全不見了,他動作迅捷下床踩著拖鞋抓了兩把頭發,把電腦收起來又忙不叠給自己整整床鋪。

賀教授原以為孫子愛面兒,不願以糟糕的精神面貌示人,心中甚慰,真是他的孫子,

誰知陸離想了想,腦回路不知怎麽轉的,都走到門口,居然又回了病床,拉起棉被,虛弱地躺了回去。

賀教授目瞪口呆,“你幹嘛呢栗栗?”

陸離以一陣咳嗽回答了他的問題,許秋來進門聽他咳得那麽厲害,嚇一跳,趕緊放下包給他倒水,杯子才拿起來,發現賀教授已經把雪梨水喂到陸離嘴邊了。

簡直小皇帝般的待遇,許秋來訕訕喝了自己倒的礦泉水,拉了個椅子坐床頭問候:“陸神,您身體好些了嗎?”

“不太好。”陸離擺擺手,“頭暈目眩的,整天低燒。我剛聽你帶東西來了?”

“哦,我在樓下買了束花兒,但護士說ICU不能帶進來,我就送給護士站了。”

陸離心想過後等找她們把花要回來,面上卻沒顯露。

等到定好的病號餐送到,許秋來這次搶先動作麻利地幫他架好小桌板,飯菜一盒盒打開,親自把筷子遞上。

見陸離遲遲沒接,她解釋:“我洗過手的。”

陸離才不是在意她洗沒洗手,就是好幾天吃不下飯,聞見味道就懨懨地沒食欲,但這是許秋來遞上來的筷子,被心上人關懷的渴望實在大於不願進食的堅持。

“都是雙人份得,一起吃,你從學校過來現在應該沒吃飯。”

許秋來沒好意思解釋自己是從他工作室那邊過來的,“還是教授吃吧。”

“他吃過了。”陸離一口拒絕,把另一雙筷子塞進她手裏,“外公,一會兒我自己收拾,您先回去交差吧。”

被代表回答的賀教授表示無語望天,臨走是又問了幾句秋甜的事,交代許秋來帶妹妹去家裏玩,再找不到話講,只得灰溜溜出了病房。

一邊走一遍有點心酸地想,活到七十幾,栗栗還沒往他手裏塞過筷子呢。雖然他吃過了,但如果是孫子邀請他再吃一遍,他肯定甘之如飴。賀教授算是看出來了,兒孫大了就是不中留,即使是栗栗這樣不解風情的男孩子,也有情竇初開的一天。

教授一走,秋來輕松許多,至少不用再束手束腳規規矩矩講話了。

“這屋子還挺冷的,”許秋來撫了撫手臂上起來的疙瘩,環視病房一圈,“陸神你怎麽會想住這兒,這地方住的都是昏迷不醒的病人,想想你躺的床還躺過車禍啊、腦出血癌症晚期什麽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