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高鐵到站的時,天已經完全黑透,悶熱的風裹著燥意襲來,許秋來才出站台,就接到王奶奶的電話,告訴她秋甜發燒了。

“這孩子說你要回來,眼巴巴在小區門口坐了好久,可能是日頭曬又吹了風,睡覺前我見她小臉紅撲撲的,說話也無精打采,就給她量了體溫,沒想到真燒了……”

小孩子發燒半點拖不得,老人給秋甜喂了退燒藥後,又叫兒子開車,直接把她送到了市兒童醫院。

許秋來聽完喉嚨都硬了,她在電話裏謝了又謝,拖著行李箱跑到路口打車去醫院。

出租車門才打開,又被後來的陸離關上,“上我車,他送你去。”

陸離往後指,西裝保鏢男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悄無聲息已經把車跟在後邊。

這個時候,許秋來也顧不得客氣許多,她迅速上了車,給保鏢大哥報地址:“市立兒童醫院。”

報了地址之後,她就開始一言不發。

陸離發現,無論什麽時候,能讓許秋來表情管理失控的,永遠是她妹妹。

夜色中,車子在馬路上飛馳,車窗外一閃而過的霓虹燈映出她蒼白的側臉,緊繃挺得筆直的脊梁。

大抵是成長環境問題,陸離的情感中有一部分共情能力的缺失。大多時候,他都能冷靜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觀察這個世界,不參與、不管閑事,以往這時候,他根本不會有什麽感覺,但是今晚——

也許是剛剛跳動的心臟還沒恢復正常,有那麽一瞬間,他忽然感覺自己體會到了許秋來在沉默中掩埋的焦急與迫切。

抵達醫院時,秋甜已經在輸液了。

秋來千恩萬謝送走王奶奶母子,這才有空好好看看秋甜。小家夥在被窩蜷成一團,燒得緋紅的小臉蛋埋在枕頭裏,聽見姐姐來,模模糊糊睜開眼抱她的手,哼唧哼唧撒嬌。

秋來喂了她喝了點熱水,然後又聽她含混小聲道,“下回姐姐去哪裏要把我一起帶走,不用買票,我可以躲在行李箱裏。”

秋來又難受又想笑:“太重了,我的行李箱可裝不下你。”

“那我以後少吃一點,就不重了。”

“被人發現了怎麽辦?”

“我就說是我自己躲進行李箱的,跟我姐姐沒關系!”

……

秋來伏在床頭認真聽著她的稚言稚語,兩姐妹貼面細碎的耳語聲中,小女孩兒終於安心入睡。

許秋來幫她順了順耳鬢的頭發,輕嘆一口氣。

秋甜是早產兒,小時候發過好幾次兇險的高燒,幾度從鬼門關回來,全家對她發燒的事情一直很緊張。

但這兩年她都沒怎麽生過病,秋來也就一時松懈了,她來的路上一直在愧疚,責怪自己,此時針水下去,摸著孩子熟睡中漸漸退燒的額頭,心裏才算緩了一口氣。

晚飯沒好好吃,精神忽然松弛下來,小腹開始有種墜脹的痛感,秋來愣了兩秒,意識到是大姨媽提前來了。

也許因為這些天持續的緊張和壓力,才叫內分泌都紊亂了。

她看了眼剛下去一點點的輸液瓶,和護士打了聲招呼,背起書包出門,打算去趟醫院門口的超市。

一出門,卻發現在日光燈下的走廊盡頭,陸離正坐在那邊長椅上看手機,西裝保鏢男不遠不近跟在他身後。

她驚道:“陸神,你還沒走?”

陸離的臉色有點冷,面無表情道,“你行李還在我車上。”

原來是在等她拿行李,秋來內疚,“你剛怎麽不進來找我……”

“那麽多間房,我哪知道你在哪間。”

對哦,她剛剛自顧自把人拋在腦後,壓根就沒想過陸離會跟著來。

“對不起陸神,耽誤您睡覺時間了,”她十分誠懇,從善如流道歉,“我現在跟你下去拿行李吧,你也好回去休息,謝謝你今晚送我來醫院。”

陸離頭上的口子明顯已經重新處理過了,還仔細貼了小孩用的透明止血膠布,這裏是兒童醫院誒,也不知道他怎麽纏人家護士幫忙弄的。

她落後一步,聽他插兜走在前面問:“你今晚要睡在這兒?”

“是啊,明早再去補辦住院手續,今晚打完針應該都半夜了,那時候把秋甜叫醒,我怕她回家路上風一吹又燒了。”

“你確定那床睡得下嗎?”陸離嫌棄道。他指的是兒童醫院那種小單人床,又短又窄,正常成年人要蜷著睡才行。

“問題不大,從前我媽住院時候我給她陪床,還睡過醫院長板凳呢,就你剛剛坐的那種。”秋來並不在意,“就是明天得跟學校請假了。”

想起這個許秋來就頭疼,老是出勤不夠她也很怕拿不到獎學金啊。

“反正徐景盛他們也要今天才回來,我可以再幫你再批一天公假。”

“真的?”

“唔。”他頭也不回應,又道,“我上來時候看見超市有人租折疊床,可以租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