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擦完酒精和藥膏,襪子是不能往上套了。

許秋來看著腳邊的拖鞋,嘆了口氣,最終還是半趿上自己的鞋子。

雖說徐師兄一再強調陸神出差了,他沒潔癖,穿了也沒關系,但秋來還是沒有未經同意用人物品的習慣。說起來,陸離許多天沒在學校裏出現了,據徐師兄講是出差去了。這也難怪,基地裏這麽一點點小事,以他的能力整天呆學校確實浪費生命。

基地教室裏四大塊綠底黑板上久違地擦得很幹凈,上面只寫了一道算法題,這也是今天師兄叫她過來的原因。

這道題據說亞璟電子這個招聘季所出面試題裏最變態的一道,有位和徐景盛相熟的研究生院師兄從千軍萬馬中殺出重圍,進入面試最終環節,結果在這道題上鎩羽而歸,回來後百思不得其解,耿耿於懷好幾天,最後把題透露給了他們。

亞璟電子是這次賽事最大的贊助商,了解金主爸爸的思路,或許也是決賽能否取勝的一環。

徐師兄今早拿到題前還誇下海口,結果見到題目後琢磨了一天,卻始終摸不到思路,想出來的幾種解題辦法都是死循環,只能把師妹叫過來看看。

雖然是個女孩子,但幾個人裏數許秋來數學最好,是從小經過系統訓練的,不是有句話這麽說嗎:“一流工程師靠數學,二流靠算法,三流靠邏輯。”說不定她就有其他思路呢。

許秋來環臂站到黑板正前方,她盯著那道白粉筆寫的題目,大腦飛速地運轉。

她之所以喜歡參加競賽,就是喜歡這種能讓她腎上腺素爆發、屏息凝神的難題。

許秋來其實鮮少有全神貫注的時候,厲害的大腦對她來說像把雙刃劍,她可以同時思考幾件事,但腦容量也經常被繁雜瑣碎的信息充斥,所以她會盡量減少對無關緊要的人或事的思考和關注,這也是身邊同學常覺得她高冷、不好接近的原因。

天氣太熱,秋來的鼻尖是剛騎車過來還沒擦掉的小汗珠,打濕的鬢角貼在白嫩飽滿的額頭。

她的眼神沉靜而專注,半晌沒有挪過位置,要不是還有呼吸聲,眾人大概要以為她已經石化了。

又隔了很久,秋來終於動了,她走到黑板前拿了粉筆,想把上面那塊黑板放下來寫題解,大概是機關壞了遲遲扳不動,著急回頭喊了一聲:“師兄!幫我搬個凳子過來。”

黃毛立刻把凳子送上,許秋來夠到題目,唰唰唰就開始往下寫。

粉筆寫斷了,韓延又趕緊送上一只新的,地上到處落的是粉筆灰。

寫完左邊滿滿兩大黑板,又拖著凳子去了右邊,踩上去,繼續往下寫,不過這次寫到一半時,思路卻有點卡住了。

……這個步驟分組個數不確定的話,出現極端大的數該怎麽疊加?

她捏著粉筆舉棋不定好久,卻聽身後忽然傳來聲音。

“剩余數裏的最大值加到前三個數最小值上,重新排序繼續疊加,直到數組個數只剩下最後三個為止。”

這猝不及防的提醒嚇得秋來一跳,她心中一動,下意識往後看去,卻沒料凳子晃了一下,她鞋子本就半趿著,重心一個不穩,直挺挺朝後倒去。千鈞一發之際,許秋來只想到:玩完了,要是摔到胳膊腿什麽的,她豈不是白受三天罪?腳後跟還傷著呢!

再然後——

她掉進了一個懷抱裏,觸目就是陸離那張高貴無死角的俊臉。

只見他神情吃痛,一副手馬上就要斷、受了重傷的倒黴樣,許秋來心都沒來得及撲通兩下,趕緊從他身上爬起來。

“陸神,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站你背後半天了,”陸離甩著小臂,他眉心緊皺,抽空指黑板,“往下寫。”

“哦。”許秋來趕緊重新爬上凳子,卻又被陸離叫住,“你腳怎麽了?”

糊著層藥膏還又紅又腫,陸離看到這種血腥的傷口就頭皮發麻,生理性寒毛直豎,好像傷在自己腳後跟一樣。

“禮儀隊穿高跟鞋練的唄,”徐景盛插口,“剛進來時候血淋淋的更嚴重,現在擦了藥才好點,我們想把陸神你拖鞋借給她穿,師妹還嫌棄。”

嫌棄???

許秋來驚恐地回頭盯徐師兄,師兄害我!哪裏有這回事?

陸離眉頭微皺,許秋來直覺他渾身都散發著不悅的氣息,趕緊兩手一起擺動否認三連:“不是的,哪裏敢,我沒有,我就是覺得沒征過你同意,不好動你私人物品。”

“送你了,穿吧。”

“也不用那麽麻煩……”她正禮貌性推拒兩句,只見陸離眼皮一翻,那副中二少年的厭世感又上來了,不耐煩道:“我不想再接你第二次,手都要斷了,到底穿不穿?”

“穿!”

陸神屈尊降貴的施舍,秋來竟然覺得有一絲感動。

她把飽受折磨一整天的腳丫子放進那雙看起來就很貴很柔軟的拖鞋裏,感受到棉花的包裹,好似踩在雲端,飄乎乎直到把代碼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