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又看他們排練了兩天,淩勝樓和盛慕槐告別了。

他不許盛慕槐出來送他,兩人一個在欄杆內,一個在欄杆外。

隔著欄杆,淩勝樓說:“找到親戚以後可能很難出來,你去香港那天就不來送你了。”

“沒事,和親戚解開心結才是最要緊的,反正下次放假咱們還能在鳳山見。” 盛慕槐兩手扒著欄杆,像個囚犯似的巴巴看著外面。

淩勝樓似乎覺得有些好笑,隔著欄杆摸摸她的頭。

沉默了幾秒,終究忍不住深深看了她一眼:“再見。”

再見,我的專屬搭档。

說完這句話,他不再猶豫,轉身離開。

盛慕槐似有所感,倚著欄杆朝他喊:“師兄,咱們下個假期再一起演《擋馬》啊!”

淩勝樓身形一僵,沒有回頭,只是朝她揮了揮手:“好好和小池排練吧。”

***

赴港演出雖然是由港方公司邀請,也需要經過文-化-部的批準,層層審核,大家夥都是帶著傳播京劇文化的任務前去的。

香港藝美公司很大方,給池世秋組起來的整個班子報銷來回路費,所有的演員從首都搭飛機到廣州,再乘廣九鐵路經羅湖橋入港。

除了盛慕槐和池世秋,戲班裏沒人搭過飛機,一個兩個都興奮不已。池世秋帶了一部德國進口相機,十分沒有架子的替全團人拍照。反正除了他,也沒人擺弄的來那架看上去就很復雜的相機。

盛慕槐坐在舷窗旁邊,看著停機坪上方蔚藍的天空發呆,池世秋喊一聲“慕槐”,她回過頭,池世秋正好按下了快門。

他把相機掛在脖子上,帶著笑坐在了盛慕槐的身邊,問道:“要起飛了,你緊張嗎?”

“還好?” 盛慕槐是真的不緊張,畢竟上輩子也坐過很多次飛機了。

池世秋遞給她兩片口香糖:“等下起飛和降落的時候耳朵可能會不舒服,你嚼著口香糖能緩解一些。如果很不舒服就再告訴我。”

盛慕槐接過口香糖笑說:“謝謝。”

池世秋說:“不用客氣。”又把口香糖往後排傳去。

沒過多久,起飛了。巨大的轟鳴聲中,沉重的飛機往上爬升,漸漸地沒入雲層,大家紛紛往窗外看,有人不自覺地站起來,還有小孩子在驚呼。

盛慕槐也在看。機身顛簸裏,她想起了初中時候讀的那些穿越小說,裏面的女主角總是在飛機失事以後穿越到古代,然後又因為跳崖、閃電或者其他莫名其妙的原因穿回來。

她可不想突然從這個世界消失,爺爺還在鳳山等他呢。

池世秋見盛慕槐回過頭,怕她緊張,問道:“除了演出,你到香港以後最想做什麽?”

“喝早茶,吃魚蛋面,吃菠蘿油,還要給爺爺買好看的衣服和保健品。” 盛慕槐數著指頭說。

這個年代內地和香港的收入差距巨大,連她這種新人演出一場都能得150港幣,大約相當於人民幣45元,比很多人一個月的工資都高了。《遊龍戲鳳》演出三場就是450港幣,夠給爺爺買兩件質量、款式都好的衣服了。

辛老板愛漂亮,爺爺雖然不說,肯定也還是喜歡漂亮的衣服。

“我陪你去吃去買,我堂姑久居香港,知道些購物的好地方。” 池世秋看盛慕槐眼睛裏亮晶晶的樣子,不自覺也露出了笑容。

“你不是主角嗎,可比我要忙。” 盛慕槐笑道。

“再忙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

這話可說的有些曖昧了,雖然以池世秋的口吻十分自然,盛慕槐卻沒答話。

說實話,自從那天和大師兄告別後,她心裏總覺得哪裏不踏實,莫名發慌。不知道他親戚住在首都哪裏?因為這點莫名的心慌,她的整個旅途都有些心神不寧。

池世秋看盛慕槐的模樣像是累了,就沒再打擾她。

飛機到達廣州,然後轉火車,到了夜幕降臨時,他們才終於過了關,腳踏在了香港的土地上。

藝美公司派了兩輛車來接他們,面包車沿著整齊的柏油馬路飛馳,駛過了紅磡海底隧道,帶他們來到了香港本島。

維多利亞港就在眼前,鱗次櫛比的高樓在海岸邊排開,燈火照得岸邊與海面一片輝煌。

大家紛紛感慨於香港的繁華,一個年輕的龍套演員眼睛都看得直了,說:“這簡直是人間天堂吧。”

開車的香港司機一邊嚼口香糖,一邊不屑地用粵語念了句“沒見過世面的撈仔,死北佬。”

大家都不知道他說什麽,從小看TVB劇長大的盛慕槐卻聽懂了這句話。她正好坐在司機的後面,為了不讓同行的演員尷尬,她靠上前面的座椅,用普通話低聲說:“請你放尊重點。”

那個司機壓根不怕,嚼著口香糖說:“聽唔明(聽不懂)。”

盛慕槐換成字正腔圓的英語:“Please stop saying offensive words.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