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你帶我去哪裏?” 盛慕槐問。

“從後山進,院子前面到處都是人。” 淩勝樓說。他背著盛慕槐在一條長滿了草木的山間小徑走了一陣,倉庫的圍墻出現在眼前。

那圍墻也有一個半人高,並沒有門。淩勝樓把盛慕槐放下,說:“我把你舉上去,再到那邊去接你。你把這兜雞蛋拿著。”

“可我腳還扭著呢。” 盛慕槐接過雞蛋,話沒說出口,整個人就淩空舉起,她被淩勝樓頂在肩膀上,輕輕松松地送到了墻上。

她坐在墻上往下看,淩勝樓雙手攀住比他腦袋還高的墻沿,也不知道怎麽發力的,身子已經淩空飛起,輕巧地越過墻頭,落在了地上。

“下來。” 淩勝樓在那邊伸出手臂說。

“這可怎麽下啊?” 盛慕槐有些為難,她的屁股離淩勝樓的肩膀還有相當一段距離。

“你跳下來,我接著。” 淩勝樓簡略的說。

“這……” 盛慕槐一向有點恐高,往下看了幾眼,終於下定決心。

“我跳了啊?”

“嗯。”

“我真的跳了啊?”

“……小心雞蛋。”

淩勝樓的雙手一動不動的舉著,盛慕槐一咬牙,一手高舉裝滿了雞蛋的網兜,一手撐著身體,屁股往前一挪,毫不優美地從墻頭掉了下來。

但淩勝樓的手臂穩穩接住了她。他把她又換回了背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宿舍。

這是間十分簡陋的宿舍,只有一個上下兩層的鐵架床,一個木衣櫃,一張帶抽屜的桌子,和兩個臉盆。

王二麻正吊在鐵架床上練功,一看到盛慕槐眼睛亮了,立刻從床上跳下來。

“槐槐你怎麽來了?不對,你是怎麽了,怎麽要師兄背你?你是不是受傷了?傷到哪裏?” 王二麻的嘴就像是連珠炮,一經發射就不帶停的。

淩勝樓把盛慕槐放在床上,說:“打盆涼水,再把我抽屜裏的紅花油和紗布拿過來。”

“好嘞!” 王二麻麻利地拿來了東西,手倚在床梯上,好奇地看盛慕槐。

淩勝樓把盛慕槐的褲腿挽起,王二麻“嘶”了一聲。她兩邊膝蓋都摔破了,右腳腳踝也腫的老高。

淩勝樓用紗布沾涼水清潔幹凈盛慕槐的膝蓋,說:“這裏沒什麽大事,過幾天就好了。”

“好好的怎麽摔成這樣子了?” 王二麻問。

“不是摔的,被人推的。” 盛慕槐雙手撐著床沿,心不在焉地說。

“哪個臭崽子敢打咱們鳳山京劇團的人?” 王二麻在光手臂上擼袖子,對盛慕槐說:“告訴你眉毛哥,讓你眉毛哥替天行道!”

“你師哥已經教訓他們了。” 盛慕槐說。

“什麽?” 王二麻不敢相信,“這麽好的事情怎麽沒叫上我?快說說快說說,我師兄是怎麽揍他們的!”

盛慕槐就和王二麻描述起來,淩勝樓則單膝跪地,把盛慕槐的傷腳放在膝蓋上,將手掌根部按揉她的腳踝。

淩勝樓的手剛剛放上來,盛慕槐的腳就往回一抽,一是痛的,二是因為這姿勢容易讓她腦補三千字小說。

“別動。” 淩勝樓一只手握住了盛慕槐的腳掌。

“……”

“師哥,你輕點,人家是小姑娘可不是皮糙肉厚的大老爺們!” 王二麻在一旁說。他蹲下來安撫盛慕槐:“槐槐你別怕,師兄和我經常受傷,你這腳踝是小意思了。師兄的手法可好,痛是痛了一點,但是比別人按好得都快。”

淩勝樓捏著盛慕槐的腳,睫毛垂下,像一個沒有感情的按摩機器。但他的力道掌握的很好,按久了甚至還有點舒服。

盛慕槐於是拋開了那點不自在的感覺,眼睛隨意地落在書桌上,那上面擺了許多草稿紙,上面畫的全是臉譜。

“都是我畫的。” 王二麻得意地說。他跑過去把那一沓臉譜都拿過來,一屁股坐在盛慕槐旁邊,給她介紹起來,這個粉白臉的是廉頗,那個黑臉的是張飛,那個腦門紅的是魏延……

兩個小的在床上嘰嘰喳喳,淩勝樓一個人蹲著按摩,房間裏的氣氛倒也很和諧。

熱情洋溢地介紹完自己的畫,王二麻自豪地宣布:“花臉可威風了,我以後就想唱花臉!我要比金少山唱的還好!”

盛慕槐說:“我也想唱戲。” 她不好意思直接說她想恢復辛派戲,只能說:“我既要唱青衣,也要唱花旦,而且要和現在那些流派都不一樣。”

“沒想到你這麽有理想啊。” 王二麻的小眼睛睜得大大的,兩條下垂的小眉毛也變平了。

“唱戲要吃苦。” 一直沒說話的淩勝樓說。

“我知道,我不怕吃苦的。” 盛慕槐說。

淩勝樓看著她那兩根手指就能圈住的腳踝說:“是比你扭傷還要痛一百倍的苦,而且也不一定有回報,你行嗎?” 看他表情明顯就是覺得她不夠格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