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像從一場很長很長的夢中醒來,過了很久,盛慕槐才長長出了一口氣。

她的記憶都回來了。原來她並不是盛慕槐,或者說並不只是盛慕槐。

她前世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專業中國古代文學,如果說有什麽不同,那就是她從小對戲曲有著非常的熱愛吧。

那仿佛是一種源於宿命的癡迷,當京胡與鼓板響起,她的靈魂就開始顫栗。她的目光永遠追隨著盛妝粉墨的演員,看他們將一段段帝王將相、紅粉胭脂的悲歡故事,在一方狹小的舞台演了一遍又一遍。

要不是嗓子不行,她肯定不顧父母的反對去學戲了。不過就算這樣,她也加入了北師範的京戲社,經常寫些與戲曲相關的小文章。

她是在宿舍刷B站京劇視頻的時候,不知道怎麽就穿越了。

失去了記憶,她就是一個爹不疼娘不愛的小嬰兒,在最困難的年代她被自己所謂的“家人”拋棄,卻被同樣生活在苦難裏的爺爺救回家。

他們一起受白眼,一起糊火柴盒,一起用廢木板做玩具,一起用野花裝扮懷下鎮這個得來不易的家。不管怎麽樣,在這個時空已經生活了近十年,她早就把自己當成爺爺的親孫女了。

是莊生夢蝶,還是蝶夢莊生,已經沒什麽要緊的了。

“記憶灌輸完畢,京劇系統加載中……系統加載完畢。” 隨著一個機械化的女聲,盛慕槐腦子裏出現一個全黑的空間,前面還鑲嵌了一塊閃著熒光的虛擬屏幕。

京劇系統,這是什麽東西?

盛慕槐把目光投向那塊屏幕,頁面和她常用來找絕版京劇資源的Blabla站很像,還是粉紅色的,盛慕槐發現自己可以用意念控制屏幕。

白天才剛剛聽過戲,盛慕槐心裏也癢癢的,試探性的在搜索欄裏打下“辛韻春”三個字,瞬間下面就出現了滿滿九頁的搜索結果。

盛慕槐有些不敢置信,接著心裏便是一陣狂喜。辛韻春是她最喜歡的角兒,說是她的本命也不過。

他文武昆亂不擋,既是花旦大師、辛派創始人杏花雨的繼子與傳人,後來又被四大名旦中的三位收為徒弟。

可惜這樣好的旦角,一生只留下了幾出極為有限的影像資料,她在穿越前聽的正是B站大神新上傳的絕版錄音。

現在呢,一頁20個視頻,9頁,就是整整180個視頻!盛慕槐就像掉進了米堆裏的老鼠,恨不得躺在這些視頻上打滾。她貪婪的一頁頁瀏覽下去,心臟砰砰直跳。

辛韻春8歲進入鼎成豐科班,16歲就和同屬“韻”字輩的師兄李韻笙組建春笙社,在天津一炮而紅,一直火到了上海。

戲曲界有句俗話叫“北京學戲,天津走紅,上海賺錢”,他完美地做到了。

二十歲之後,辛韻春被推舉為四小名伶之首,包銀多得要用麻袋來裝。據說當時他有一位顯貴戲迷,一出手就送了他十副價值連城的頭面。

盛慕槐曾經看過辛韻春的一張黑白照。照片上他身著白色西裝,梳著光亮的背頭,唇角含笑地望著鏡頭。五官本已經清俊無比,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帶著勾人而柔媚的光。讓人一下就能想象到當他畫上戲妝之後,該是怎樣的奪目。

五十年代他被打成右--派,不準登台,只能在劇團打雜。十年時期又先後經歷了關牛棚、下放、勞改,便再也沒有了消息。

他身後,辛派後繼無人,已成絕唱。他留給後世戲迷的只有解不開的謎團和無限唏噓。

京劇系統裏有盛慕槐曾經看過視頻的《貴妃醉酒》,《小上墳》,《拾玉鐲》;也有她只聽過音頻而沒見過身段的《二進宮》,《紅鬃烈馬》,《天女散花》;更有早就失傳現在幾成絕唱的《陰陽河》,《大劈棺》,《紡棉花》。

辛韻春最絕的就是蹺功,據說他扮演鬼魂跑圓場的時候,腳快如轉輪,身子肩膀卻能一動不動,看起來真的就像鬼魂在台上飄動一樣。於是盛慕槐毫不猶豫地就點開那出《陰陽河》,可出來的卻是黑屏。

“本劇需要消耗100積分,您的積分不足。”

這時候,姍姍來遲的系統說明終於上線,一個和Siri聲音很像的電子音響起:

“歡迎來到京劇系統!本系統分為四個模塊,京劇賞析,我的表演,空中劇院,練習空間。您已開通京劇賞析模塊,現免費贈送四出經典劇目:梅蘭芳1922年《霸王別姬》,程硯秋1940年《鎖麟囊》,荀慧生1936年《紅娘》,尚小雲1935年《昭君出塞》。開通模塊需消耗1000點積分,欣賞其余劇目需消耗100點積分,您目前的積分為:0分,請您繼續加油!”

0分,聽上去有些淒慘,自己前世好歹也是B站深度用戶,難道不該有些基礎得分嗎?

“系統,系統?”盛慕槐試探性的叫了幾聲,但都沒有人回應,究竟怎樣增加積分總要說明一下吧?可是系統竟然就這樣下線,再也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