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湖上不知發生了何事,幾處畫舫的船舷上都站滿了人,擠做一堆,倉皇地對著湖面指指點點,除此之外,仍不斷有畫舫裏的遊人從船艙內奔出來,探頭探腦往湖中看。

湖畔的遊人仿佛也聽到了動靜,紛紛疑惑駐足,終於有人看清湖中情景,捂著嘴發出一聲尖叫,嚇得離岸而逃。

沁瑤極力看了一會,終於辨認出湖中飄蕩著一樣東西,看不清具體輪廓,但顯然所有人的失態都源自於此。

藺效也到了窗前,皺著眉頭看著湖面,對常嶸道:“去看看出了何事。”

常嶸本正伸著脖子好奇地往窗外看,聞言忙應了聲,退了出去。

屋內重又恢復靜默,沁瑤雖然注意力仍放在南苑澤的湖面上,但察覺藺效的瀾袍重又貼近自己的裙裳,相觸時發出沙沙的聲響,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起方才情形,臉上作燒,難以言狀的羞惱。

藺效耳後也一陣陣發燙,見沁瑤神情別扭,不肯轉頭看他,心裏叫苦不叠,暗悔自己方才不該失態,好端端唐突了她,想著用話哄她轉圜,可喉結動了動,又覺得方才自己的行為簡直辯無可辯,不怪沁瑤不肯理他。

好一會,藺效終於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低聲道:“阿瑤,我——”

他剛一開口,腰間赤霄忽然發出一聲低響,兩個人均是一怔,藺效尤其錯愕,自上回羅刹之事以後,赤霄已經很久沒有自鳴報警了。

疑惑了一會,兩人臉色微變,齊齊看向窗外,沁瑤啟了天眼,一眼便看見平靜的湖面下分明有煞氣湧動。

沁瑤看得心驚肉跳,失聲道:“湖裏有東西!”說完,轉身便往外跑,想盡快趕到湖邊,以免那水中之物作怪。

藺效怎肯讓沁瑤獨自犯險,兩人到了樓下,正好遇見常嶸,常嶸面色極為難看,見了藺效和沁瑤,忙道:“南苑澤裏發現了一個死小孩,那孩子不知死了多久,突然從湖裏冒了出來,浮在水上,身上白得像紙,好生嚇人。”

沁瑤聽了這話,更不耽誤,急急奔到湖邊,極力分開人群聚集之處,往湖中眺望,果見不遠處的水面上飄蕩著一具浮屍,可惜離得太遠,看不清相貌。

眾人驚悸之余,議論紛紛,有人道:“也不知是誰家小孩,就這麽死了,爺娘知道了得多傷心啊。”

旁人接話道:“南苑澤自挖建以來,多年來從未死過人,這孩子看著也不小了,怎麽好端端地就跌到了湖裏?而且我以前也見過溺死的人,通常都是臉上烏黑,屍身腫脹得不像話,全不是這小孩的死狀,你們瞧,屍身顏色也太白了些,活像被人給放了血。”

聽了這話,人群中發出一陣陣驚恐的低呼,那人沒想到自己的話會產生這樣的效果,自己反被嚇了一跳,忙又道:“我不過胡說幾句,全做不得準的,反正一會官府就來人了,到時候驗了屍首,自會有定奪的。”

沁瑤這時暫且顧不上湖中屍首,只凝神看向水底,想這孩子的死多半與湖中之物脫不了幹系,無論如何都要抓住那邪物。可無論她怎麽瞧,湖面下都平靜無瀾,再看不到方才那股緩緩遊移的煞氣了。

莫非那邪物已經逃了?

她又驚又怒,忙擡頭打量湖畔一圈看熱鬧的人群,見人們仍是三三兩兩聚在一堆,維持著方才在樓上看到的那個陣型,數目不見減少,也不見散亂,更是疑惑,若那邪物是有形之物,從水中出來,勢必會造成不小的轟動,不會像現在這般全無動靜。

可若那邪物是無形之物,又是怎樣做到在烈日下從湖中來去自如,而不魂飛魄散的?

藺效到了近旁,一眼便瞧見沁瑤站在湖畔極力踮腳張望,整個身子幾乎已半踏進湖中,心中一驚,忙上前攬住她,道:“小心跌下去。”

沁瑤這時顧不上難為情,眼睛仍緊緊盯著湖面,腦中一個勁的猜測種種可能,想了許久,忽冒出一個念頭,轉頭看向藺效道:“世子,南苑澤雖說是內湖,可你知道先皇當時令人挖的時候水源從何處引來嗎?”

藺效略一沉吟,道:“長安城內自古並無水源,聽說當時祖父為了在城中造內湖,各處親自察看了許久,後來特選了城南這處低窪地做內湖,水源聽說是從長安城西郊挖了水道引來,但具體的情形我也不甚了了。”

“長安城西郊?”沁瑤怔住,“難不成是五牛山腳下那條倉恒河?”她原本不知道五牛山附近還有水源,上回看了長安地圖,才知道五牛山腳下有條倉恒河,這條河從西往南,繞著長安城一路蜿蜒,最後抵至玉泉山腳下。

藺效見她神色凝重,知道她不會憑空有此一問,便耐心解釋道:“我不是很確定,但從長安城周遭的地形和南苑澤當時的施工情況來看,多半便是倉恒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