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第2/3頁)

清虛子高喝一聲:“常護衛,舉鏡。”

常嶸忙將手中無涯鏡高高舉起。

自門口發出那似獸似人的怪響,他便覺得有陰風襲地而來,周身陰寒之氣驟然加重,幾乎破裳而入,饒是他年輕體健,仍冷得直打哆嗦。

但他謹記著清虛子的囑咐,絲毫不敢妄動,只緊閉著雙眼牢牢握住無涯鏡。

鏡中光芒將羅刹從頭到腳籠住,羅刹來勢隨之一緩,仿佛有一股極大的無形力量擋在其身前,阻攔它前行。羅刹機變極快,迅速收回鬈尾,兩臂暴漲數寸,分別抓向清虛子和藺效的喉嚨。

藺效舉劍隔住羅刹已經伸至眼前的黝黑手臂,手臂上頓時被烙出一個深深的劍痕,羅刹怪叫一聲,不退不避,轉手死死握住劍身,忍著焦灼的劇痛一徑與藺效逐力。

清虛子手中的草繩也已纏上羅刹的四趾,將它四趾捆作一處,又從懷中掏出一道靈符,迅速貼於其上,那手臂隨即縮短數寸,回到羅刹身側。

羅刹頓了頓,綠瞳看著眼前三人,須臾,低低發出一陣似笑非笑的怪聲,瞳中綠光突然隱隱一動,碧瞳隨即幻化成了一汪碧水,將瞳中的圈圈漣漪不動聲色地推向藺效等人。

藺效本正全力以赴對付羅刹,忽然眼前一花,原本幽暗陰森的山廟變成了瀾王府的後花園。

他提劍茫然四顧,正不知如何找尋回山廟的路,耳邊忽傳來幾聲女子的輕笑聲,聲音酣甜,跟沁瑤相差無幾,他心中一蕩,渾然忘了自己方才要做什麽,情不自禁循著那聲音往前走去。

天氣仿佛是春日,園子裏幾處牡丹開得正好,空氣裏湧動著濃得化不開的靡香,層層疊疊,如有實質。沁瑤的笑聲仿佛比平日嬌媚許多,含有某種暗示似的,時隱時現,引著他一徑前行。

穿過花園,到了他的思如齋,院中一個下人也無。

茶花叢前面一架秋千,兩邊秋千繩上有紫藤花纏繞,點綴著零星小花,看著費了許多心思。此時秋千架上空無一人,偶爾有春風拂過,秋千藤上發出細細的聲響。

身後傳來溫姑的聲音,他回頭一看,就見溫姑笑盈盈的站在他眼前,仍是溫煦柔和的模樣,對他說:“世子妃吃過午飯沒多久便嚷困,這會在房裏午憩呢。”

他聽了這話,不知怎麽就生出一種暖洋洋的滿足感,仿佛當年母妃還在世,他每回蹴鞠回來,滿頭是汗,一路嚷著去梨白居找母妃,母妃笑著替他擦汗,令人端上冰鎮的酸梅湯。

如今守候他的人換成了沁瑤,他原有的期盼滿足中又帶了一絲綺念,腳步如同被無形的力量牽引,上了台階,穿過遊廊,推開廂房門。

沁瑤的笑聲再一次傳入耳中,聲音嬌媚如水,偶爾帶著幾聲呢喃,撩得他心癢癢的。他快步進了內室,繞過立於織錦屏風,便看見床前垂立著茜紅色紗影床幔,透過半透的紗簾,影影綽綽可以看到床上有兩個身影糾纏在一處。

他滿腔綺念頓時化為駭然,怔愣片刻,猛地上前撩開床幔,便看見沁瑤寸縷不著,一雙雪白的藕臂環住身上男子的脖頸,含水的星眸看著對方,花瓣般的紅唇微張著,不時發出愉悅的輕吟聲。

男子本正肆無忌憚地在沁瑤身上攻城略地,察覺到身後的動靜,倏地回頭看向藺效。

藺效看清男子的面龐,全身都被凍結住,胸膛劇烈起伏,仿佛熊熊燃起一把火,憤懣得隨時要炸開,忽聽耳畔有人低喃道:“殺了他!殺了他!殺了他!”

他握劍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牙關緊咬,面色鐵青,床上的男子冷冷地看著他,沁瑤更是毫無赧色,依舊摟著那男子的脖頸,兩個人四道目光落在他身上,如同淩遲一般,施予他世間最難堪的恥辱。

他咬了咬牙,迅速提起劍,不往床前,反狠狠地往身後刺去!

恍惚聽見什麽東西裂帛的聲音,他睜眼一看,眼前哪裏是思如齋,分明還是方才那個昏黑陰冷的小廟。

他的劍正奮力刺向逼至身前的羅刹的手臂,劍身橫亙之處已在羅刹臂上烙出半寸有余,身旁清虛子百忙之中看他一眼,吃力地開口道:“還算有定力,能察覺出眼前見到的都是幻象,否則,你方才那一劍便是刺向我了。”

藺效虛脫般地暗松口氣,這羅刹果然深諳人心,利用人心底最隱秘的願望,造出一個夢寐以求的夢境,讓人心蕩神馳,等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時,便幻化出最醜陋不堪的場景,直直將人從雲端打落。經此遽變,哪怕是再心如磐石之人,也難免不心神大亂,繼而被羅刹所利用。

“你方才見到什麽了。”清虛子瞥見藺效鬢角仍有汗珠,臉色也很是難看,不免生出幾分好奇。

“無非是些鬼蜮伎倆。”他看向仍在拼力對抗窗外惡鬼的沁瑤,微微松了口氣,避口不談方才的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