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第2/3頁)

“今年過年早。”

倪芝以為他要問她何時回去,龐文輝頓了頓,“快過年了外面亂,你注意安全。”

龐文輝倒是個聰明人,他和她一樣,恰到好處的分寸感,把雙方距離切割得很漂亮。

他不催她,卻點破她在外面,又哄了她。

倪芝感謝他的寬容,“我訂了機票,兩天後回來。”

“我接你。”

“好。”

分明只是從咖啡館出來,卻好似走進濃墨一樣夜裏。

周圍霓虹在視網膜上糊成團,照不清道路。

若跟著心走呢。

不出意料她便站在鐵路小區中間的單元樓,昏暗的樓道,忽閃的樓道燈。

一步踏進去,就踏入塵封的過去。

倪芝看著躺在手心的鑰匙,那串鑰匙被她捂得發熱。還是何沚當年給她的,她曾經開過門,沒勇氣進去。

如今時隔三年,嘀嗒一聲。

倪芝憑著記憶摸索開了燈。

一切都和以前一樣,沒有想象中的灰塵嗆人,起碼地板看著還算幹凈。看起來有人定期打掃,想來是樓上的何叔和李嬸,不知道他們如今過得怎樣。

她幾乎是一個個拂過去的,鞋櫃、茶幾、灶台、電視、鏡子、花灑。

最後進了房間裏,連床單都鋪著,還是那個被煙頭燙得藍白格子。

桌子上還放了個皺巴巴又鼓鼓囊囊的煙盒。

倪芝拿起來,裏面有團紙。

展開鋪平,她愣在當場。

上面是她,幾年前的模樣,躺在床上抽煙。那是他們第一次真正親熱,在中央大街的酒店裏,她分明記得這幅畫沒畫完,就被她打攪了。

現在這幅畫是完整的,有皮有骨有魂。

她俏生生的,風情萬種,顧盼生媚地躺在畫上,明明不是照著她畫的,卻完完全全是她。

陳煙橋沒給她看過,是分手後畫的麽?

不知道他是以什麽心情畫的,像真把她刻在了他的眼睛裏。

煙盒裏還剩一支煙,她所有的記憶湧回來。

是那天滾落到地上的煙,陳煙橋問她留著做什麽。她語氣還散漫而矜傲,“紀念?紀念一支煙引發的慘案?”

她就隨口一說,她後來都忘記了。

沒想到陳煙橋竟然記得,還留著至今,他放在這裏,是會想著有朝一日同她一起回來看麽?

倪芝緩緩坐下來,她忽然有些乏力,胸口似堵了塊巨石。

她忍不住去貼近那支煙,咬在嘴裏,閉上眼睛聞陳煙橋的味道。咬的濾嘴都軟了,她在陳煙橋扔打火機的老地方摸,果然摸到了。

自從一年多前那場肺炎,她已經戒煙了。

如今胸口那種躁動,讓她迫切地想吸入熟悉的煙草味,去驅散一二。

才吸了一口,尼古丁入肺,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不知道是煙放久了,還是她早已不適應,頭一次覺得,長白山這般烈。

長相思,到白頭。

誰說是件易事,烈得她眼圈紅起來。

煙灰散了一地,她疲憊地靠著床邊,頭發蹭在床單上。

腰椎又在隱隱作痛,她胸口也痛,分不出來哪個更痛。

倪芝有些意識模糊起來。

忽而聽見吱呀一聲響,還有細碎的腳步聲。

倪芝強迫自己眨眼,臥室門口已經站了個農民工似的男人,拎著個來路不明不知道裝了些什麽的黑色垃圾袋。

她一驚,要撐起身來,一時間腰部又跟骨頭被抽走了似的軟。

那人有些驚訝,“是你?”

他這種熟人口吻,倪芝這才辨認出來。竟然何旭來,他變了許多,又黑又瘦,幾乎貼著頭皮的寸頭,見青色了。胡子拉碴的,眼窩都凹下去,顯得落魄疲倦,還有種窮途末路的狠勁。

何旭來有些頭疼,他已經忘記這個女人叫什麽了,只記得是陳煙橋的女人。倪芝這樣姿色和風情的女人,他要忘記倒也難。若是以前他肯定有想法撩撥撩撥,事實上他也這麽幹過。

如今麽,何旭來只想安安生生歇一晚。

他看倪芝蹙著眉,一言不發地要摸手機。

何旭來開口,“別誤會,我,何旭來,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樓上何叔的侄子。我就是回來看我叔,看見你沒關門,進來瞅眼咋回事,還以為橋哥回來了呢。”

倪芝盯著他看了幾秒,“我確信我關了門,陳煙橋不在家期間你是常進來偷東西麽?你今天把偷的都拿出來。”

何旭來同她對視,倪芝頓了頓,“你再靠近一步我直接報警。你知道,我現在叫喊,何叔李嬸應該聽得見,我是不想他們難堪。”

她撥號鍵盤裏躺著三個數字。

兩人的眼中其實都是血絲密布,透著身心疲憊的意味。

何旭來他舉起雙手,“你小點聲。”

他後退,“別驚動我叔嬸,我跟你說實話。”

何旭來當真往後退,倪芝還擔心他想跑,實際上沒有,他也沒有半點對她圖謀不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