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第3/3頁)

門口上新的牌子已經撤掉了。

他店裏已經打烊了,他和以前一樣,關門時候總是親力親為。用左手提了桶水出來,那步子就顯得吃力了,一瘸一拐。他先投了抹布,把桌子挨個擦一遍。他雖然總是頹廢的氣質,腰杆卻總是直的,舍不得彎一下,不知道擦得細不細致。

隨後又蹲下來挨個把板凳翻桌子上去。

最後拖地掃地,好像當年倪芝賴在他店裏不走,見到他慢悠悠地,在無人的地方,露出他的瘸勁兒。

她路上想的是,倘若那店子不是他開的,倪芝只當自己想多了。本來就是極不可能的事情,怎會有人這般癡情這般叫勁。

倘若一切皆如趙紅所說,他隱瞞了獨自承受了那麽多事情。只顯得是倪芝的殘忍,才造就了這一切。

她只會愈發恨他。恨他不告訴她真相,恨他風流多情,恨他在一起時與過去難舍難分,現在把她又變作過去,恨他總是悶不做聲自己承受一切。

可惜看到他這樣,她如何恨得起來。

不知道他躲了她多少次,倪芝開始恨自己,怎麽不早些問他。

可惜早些問他和晚些問他,又能有什麽區別,不過是滿足她知道真相的願望,她已經答應了龐文輝,是絕對不會食言的。

店子裏的燈熄滅了。

倪芝的視網膜上還殘留了那絲光亮。

倪芝篤定,按他的習慣,要熄了燈從廚房後門走了罷。

沒想到前門開了,陳煙橋走出來,夜風吹得他劉海浮動。

倪芝自從病好身體養得不錯,絲毫沒有入秋的意識。看著他蓬松的頭發被吹動,忽然間秋天的肅殺和淒楚就自動湧上心頭。

陳煙橋不急不緩地,先叼了支煙出來點燃,才擡手拉卷閘門。

不知道他如今的手臂,是不是還是以前那樣,像經脈盤結的樹根。

陳煙橋一路抽著煙,穿過馬路,順著這條長街走。

街上還是那樣,沒什麽人,拉客的的士絡繹不絕。

倪芝遠遠地跟著他,看他那件破破爛爛的皮夾克當標志,走了一會兒,她似乎就明白他要去哪裏了。

他腿腳不好走得慢,倪芝換了條路走。

陳煙橋到合景花園南門崗亭時候,還沒察覺附近有人。

和以往一樣,他會站一支煙的功夫。

他拉開皮夾克,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那包紅色的長白山,低頭護火時候余光瞥了眼。

陳煙橋的聲音又在煙霧熏陶下啞了,“誰?”

沒聽到回應,樹被風吹得沙沙作響,隱隱約約暴露出個人影。

人人都有秘密和陰影,陳煙橋等了片刻就作罷,他自問身上沒什麽可搶的,手機還是那個破的不行的早年智能機。

陳煙橋的煙終於燃盡了。

他彈了煙屁股,在馬路牙子上碾滅。

後面已經站了個人影。

陳煙橋苦笑,“沒錢。”

他背後撞了個柔軟的身軀,那聲音魂牽夢繞,“煙叔。”

陳煙橋在夢裏聽過無數次,唯獨現實裏,不敢伸手去摸那雙搭在他腰上的手,生怕是空氣。

他身軀一震,慢慢抖成篩子。